第二章 死神、中间人和缺根筋的少女
“呃……这什么情况？” 端着一张摆好了两碗热茶的盘子，站在厨房和客厅的隘口之间，弘彤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热气腾腾的茶叶熏出了幻觉。 只见原本摆出一副上刑场般视死如归气势朝着那诡影所在的座位的对位走去的费解此刻已经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坐在那仍在散发出森然死气的黑袍怪影身边，一副好哥们儿谈天说地的样子，一只胳膊甚至已经放在了那诡影的后脖颈上，眼看就是要和对方当场拜把子的节奏。 “哈哈，戴斯兄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上回听到这么有意识的事儿还是……诶，你还傻愣着干嘛呢，泡个茶都得花这么久时间？动作能不能麻利点儿？” 原本还在嘻嘻哈哈地和那黑袍诡影聊着天的费解看到了那站在一旁的小弘，立马扯开话头，做出一副土老板指使小秘书的做派，开始咋咋呼呼地叫喊了起来。 “……，……。” 见到他这副模样，先不提被指使的弘彤，坐在他身边的黑袍诡影反而有些看不过去，黑色罩袍下传来了一阵意味不明的古怪声响。 “是是是，戴斯老哥教训得对，我冲动了。” 听到了那黑袍人的声音，费解顿时一改刚才的土老板做派，摆出一副关心下属的好上司的面孔，朝着还呆立在原地的弘彤招了招手。 “好了，别傻站在那里了，赶紧坐过来。” “啊？哦……哦。” 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处在早上起床后睡得回笼觉的梦境里的弘彤答应了一句，快步上前把那两杯热茶放到了那两个还紧贴在一起的怪家伙面前的茶几上，专门挑了个离这俩货远一点的位置，弘彤也坐到了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那么，戴斯老兄啊，虽然你我是一见如故，我对你的敬仰可谓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但闲话聊了这么多了，我觉得也是时候该说点儿正事儿了。” 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热茶，扫了眼白瓷杯中的茶水色泽，确认了这次弘彤没有搞错，拿来泡茶的确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一般茶叶后，费解这才缓缓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继续开口问道。 “虽然现在地府和地狱那边儿也不是没有往来派遣留学生的情况，但像您这样儿的正牌儿死神，光天化日的跑到地府对接的人世间，好像不是很符合章程啊。” “……” 没有说话，那黑袍中的人影只是缓缓地将自己紧扣的十指松开，用堪比刚从陵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般的僵硬动作，学着费解的样子，端起了那杯热茶。 说来也怪，在嗅到那缓缓升腾而出的热茶蒸汽以后，原本僵硬无比的肢体动作顿时变得灵动了几分，甚至于那只端着茶杯的右手也变得不再像是干尸般干枯龟裂，反倒是透出了几分活人的生机。 “不……符合……章程这……这种事情……你们这些中间人……才是最没资格说这话吧？” 伴随着那黑袍诡影仰起脖子，将那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的动作，原本只能发出无法言喻的古怪声音的黑袍人的声音也变得顺畅了许多，就像是原本已经腐化的咽喉重新再生出来了一样，黑袍怪影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发出了咄咄逼人的言论。 “这话说的……您和我们这儿的中间人一般能接触到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差别，您心里肯定也比我清楚，非要比喻的话，我们平常干的也就是倒卖电瓶车程度的活儿，您这西方地狱的死神上门来，那可就相当于是要我倒卖军火了。” “钱我肯定是想挣，可那我也得有命花啊，您说对不对？” 放下茶杯，费解这话里的意思，已经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子“逐客令”的味道了。 “你要是真心不打算接我这活儿，打一开始就不可能给我上这‘回春茶’了。” 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闪米特人风格的帅哥脸，黑发棕服的死神喝光了最后一滴杯中的茶水，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不，骨瓷杯。 “这话说得，您老人家舟车劳顿，大老远的从西方地狱来这儿一趟，单纯就是为了体恤您老人家，我也得给您上点儿好茶嘛。” 面上笑眯眯地客气着，费解心里想的却是：“反正给你上的回春茶是勾兑出来的二手玩意儿，马上也要过期了，不如送出来做个人情。” “哼……” 喝完茶也过了一息的时间了，身为老牌儿死神的戴斯也察觉出了这用来“活死人rou白骨”的“回春茶”似乎有些不对，自己刚刚才喝下，重构而成的“代行之躯”就已经开始外泄生机了。 当然，这是他们那边儿的说法，换成费解这边儿的说法，大概就是“阳躯”才刚形成就开始外泄阳元和命数了。 “呃……那啥，您俩能给我科普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吗？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坐在距离这两个人至少两个身位的地方，弘彤看着这俩货你一句我一句，笑里藏刀地聊着天，愣是一句都没听懂，疑惑之下，干脆就这么一开口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位是？” 戴斯挑起一边眉毛，疑惑道。 “在我这儿打工的，非要说的话，算是半个徒弟。” 费解皱了皱眉，一副不愿意提这事儿的模样。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给你交了学费的。” 柳眉微蹙，弘彤注意到了费解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一副正在说黑历史似的难看表情。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有你的事儿吗这，赶紧给人家续茶去。” 费解斜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借着续茶的由头把她支走。 “没必要，就让她听着好了，不过是个灵视者而已，我可不是无底深渊的恶魔，什么都想要的毛病到死都改不了。不过……哼，原来是徒弟啊，我还以为是你的情人呢。” 抢在弘彤对费解发飙之前，戴斯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身边的中间人身上。 “唔……喂，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他的情人啊！” 注意到了那两个字，弘彤的俏脸一红，原本打算直接骂出口的句子也被卡在了喉咙里，支支吾吾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的姑奶奶啊，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赶紧去帮人家把茶续上。”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费解这样说着，也收回了自己一直架在戴斯后颈上的胳膊。 而听到了他的话，小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反驳的理由，于是只好气呼呼地抄起茶盘和戴斯用过的茶杯，朝着厨房走去。 “怎么？不打算用你藏在袖子里的拟似神器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老早就清楚对方的打算，却还是任由对方做出了这样的行动，戴斯小声地在费解的耳畔低声问道。 “前辈言过了，实在是事出突然，我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原谅。” 同样小声地回道，手臂收回的瞬间，费解的食指也在对方的黑袍之上抹了一下。 “哦？这是？” 费解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死神的眼睛，而也就是在他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时，那仍在流失的生机顿时停止了流失，这幅临时构建的“代行之躯”也跟着稳定了下来，也许没法维持超过一个星期，但和刚才那最多只能继续支持不过一个小时的情况相比，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一点小心意，算是刚才冒犯前辈的赔礼。” 费解这样说着，眼神的焦点却放在了厨房的方向。 “呵……你也不用太过在意那姑娘，我已经说过了，我和无底深渊的恶魔不一样，没有夺人rou体的恶习，点出她是灵视者，也只不过是希望你不要看低了我的眼界而已。” “毕竟，虽然这次是我上门来找你办事，但这也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成……用你们的话说，把我当成‘冤大头’。” 戴斯的话让费解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的，这次亏了，看样子这老东西不好骗啊。” 当然，心里是这样想的，面子上他还是赔了个笑脸，对戴斯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诺，你们的茶。” 而伴随着这二者之间的一轮交锋结束，弘彤也端着茶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靠，你干嘛把整壶茶都端出来？” 看着那茶盘上的装了不少茶叶的透明茶壶，费解的眼睛都瞪大了。 “省得你老是有事没事叫我去泡茶，干脆直接把茶壶端来算了。” 这么说着，帮戴斯重新续了一杯热茶，弘彤又一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只不过这一次，她所座的位置距离费解稍微近了一些。 “你这败家娘们儿……唉，算了算了，刚才说到哪了？” 叹了口气，重新转头看向身边的死神，费解试图重新拉回话头。 “说到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弘彤成功地让费解的努力变回了泡影。 “不是，我们这是要谈正事儿的，你能不能稍微……” 费解有些忍无可忍了。 “没事儿，她想听就告诉她嘛，反正也是你的‘半个徒弟’，就当做是给弟子增加知识储备了，不也挺好吗？” 悠然地端起面前的骨瓷杯，看着杯中的热茶，戴斯反倒不着急了起来。 “不是，这……” 左看一眼身边的戴斯，右看一眼一旁的弘彤，最终，在又一声叹息下，费解也只好暂时放弃聊正事的打算，开始科普起了自己刚才话里提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