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之道》(3)
联盟是个好游戏,好在能跟一大群人一起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嬉笑怒骂,快然洒脱。还好在这个追求的不同上,就比如,我就爱玩提莫,玩它不是因为它能杀多少人,就是玩它那个贱劲er,AD上来了,你吹他一脸致盲,然后回头就跑,看他被秒,打野要抓你,你把他蘑菇阵里带,让他连踩八个蘑菇,炸死他,然后在他尸体前亮标,亮表情,ctrl 4,发出“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声音,我跟你讲,我亲测,嘲讽直接拉满,就这之后,对面玩家不一口把显示器咬个坑也差不多。 这游戏嘉儿也玩,走中,玩亚索,来去如风,E往无前,那一把打下来,她杀的人未必有辅助多,死得倒是比野怪勤,得亏她词儿多,才勉强把双亲保住了。除了打游戏以外,嘉儿大学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尽管她都混成大专了,也一样没耽误她好好学语文,《史记》、《资治通鉴》、《战国策》、《阅微草堂笔记》等一系列的书她那时候基本都是信手拈来,随便一本书都能讲上两句,我夸她牛逼,大学能在图书馆坐住的一般都是狠人,更别说她学这东西跟她本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大三下半年,我告诉她,我要去日本留学了,她听完兴高采烈,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大堆。我问她将来作何打算,她说她反正不去跟大学同学敲电脑,干啥她还没想好。我笑了笑,也没再问下去。 因为在日本的时候我要多忙有多忙,所以跟她的交流也就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她到底干啥去了我都不知道,直到回国之后一年多,她看见我发的朋友圈才跟我说了几句话,没成想越聊话越多,最后干脆决定找个好时候一起出去喝点er,也算给我接风洗尘了。我当时特别开心,因为实在是太久不见,不过,几天以后,嘉儿便问了我一句奇怪的话: “皓麟,你有汉服嘛?” 我愣了一下,回道: “我有啊,怎么啦?” 嘉儿登时兴高采烈,发过一条语音,告诉我喝酒那天一定要穿着汉服来。我立马推辞,毕竟在我家这种东北小城里,汉服文化普及率极低,我要是穿着一身汉服上街恐怕是有点奇怪……嘉儿看到我发的话当即表示不同意,又叫又闹的让我一定要穿着汉服过来。我犟不过她,又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还是穿上了我的那一身大黑色汉服,当时正值秋浅,襄平城的山野叠翠流金,万山沉叶摇摇欲坠,我忽然想起嘉儿约我去的地方在她家那边的山中小镇上,那是一个不大的景点er,有群山环绕,有满园花开,有翠柳垂堤,有高山流水,是个清净的小地方,我心想这不愧嘉儿能想到的地方,挺有她那种雅致的风格。 几天后,我梳了梳自己那一头半白的长发,挺了挺腰身,换上那一身汉服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过去,我扶着宽大的袍袖下了车,一抬头,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的展现在我的眼前,天与地在群山深处交汇,天地偌大,万象包罗,明明是第一次来,却让我忽然有一种好像回到了什么地方的感觉。正思索间,忽然被谁从后边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却发现嘉儿头饰一支玉簪,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色汉服站在我的身后,那种惊艳的感觉特别奇妙,就好像嘉儿本就该这么穿但又让人挺意外的。她见了我呆住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拉着我开始四处瞎逛,我俩一路上看过了小镇上的青堤翠柳,讲起了当年的岁月悠悠,不知不觉天已渐凉,她便拉着我去了一家临水而建的小酒屋,那地方收拾得很是雅致,明明在东北,却让人感觉有点到了大宋的感觉。当天屋里除了做菜的大叔就我俩人,嘉儿挑了一个靠着窗户能看到满堂荷花的地方落座,又随性地点了几个硬菜,回头从柜台里取出两坛子酒放在桌子上又钻进后屋,不知从哪找人搬来一张古筝又拿来几只笛箫,我说这……不太好吧,她却笑着摇摇头,然后坐回窗边打开酒坛倒酒与我碰杯,那酒喝起来很柔和,有些甜,度数不高,也不知道这酒家从哪进的,我俩笑着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一句接一句的聊……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嘉儿回身坐在古筝前,振弦而歌,先弹《锦中客》,再弹《大氿歌》,我闻声而动,击桌为缶,与她一唱一和,她唱罢下来,清开屋中桌椅,把横笛抛给我,让我试试,我笑说这有何难,坐在桌上,吹起了一首悠然的《燕归巢》,她略理衣装,闻声而舞,雪白的丝绸袍袖随着她的玉指亦扬亦蔽,簌簌轻裙,妙尽尖新,待我一曲奏罢,她便停下脚步,一把拿起竹箫拉过我,拎上两坛子酒带我往那塘边的小舟跑,我忙说这还没给钱呢,不想她回头笑道: “什么钱呐,这是我家!” 我这才明白过来,几步路后便与她一共坐在了小舟上,船行几尺,悠然漂定,塘中微波泛起,牵醒睡荷,风动群苇,虫鸣阵阵,银河如泼落九天,倒挂而下,已是月嵌星空,天凉如水,我脱下汉服最外层的大氅给她披上,她笑着看着我,悠然转了一圈坐在舟中蓬前,脱下鞋子,赤脚浸入一方秋水随性地踢起水花,将水中的溶溶月色敲碎。我从未感到过如此洒脱,坐下来跟她说人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撩了下刘海er,说我这话有点悲观,肯定是跟王羲之学的,我笑着说关他啥事,她便说你看那《兰亭集序》,王羲之醉酒所做,半卷洒脱,半卷忧思,叹的就是人生须臾,说得好像他一辈子就那么几天似的,我觉得,他不如东坡先生,一首《前赤壁赋》说“物与我皆无尽也”,丝竹之声,山月之美,得于耳目,留于心中,这才叫活着呢。我笑了笑,点起一支烟,抽上一口,夸她是罗曼罗兰,她却“哼”了一声,说,才没有,我遇到开心的事会笑,遇到难过的事依旧会哭,如果生活的本质在某时是阴暗的,那我就会尽快脱离它,然后去找新的生活,不好的生活我可热爱不了。 她看着水中渐渐散去的涟漪,拿起酒壶与我碰了一下,豪饮一口,我低头看着她,她抬头看着我,俩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对视了十几秒,我和她都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起来,喷得满船是酒,狠狠拍着木船,快然大笑,我告诉她,说会把今天的事写下来,她说好啊,祝你和你的读者们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我听罢又举杯敬她,二人又迎着秋月推杯换盏,喝得兴起,她便扬起池水往我身上泼,我拉开袍袖又挡又躲,两个二十多岁的人跟孩子似的玩闹了半天,最后,我累了,她也累了,我坐在船头,她枕在舟中,离岸不远时,她说她困了,递过竹箫给我要我吹首曲子给她听,我答应下来,迎着晚风站在舟头,拿起竹箫,吹起了一首宁静的乐曲…… 风过舟蓬,月挂幽山,倒映碧波,涟漪绵绵。箫声逸晚,一片欢饮将尽,故人疲醉,眠睡蓬庐之中。半日而已!汉裳游饮,如梦似幻,振弦高歌,效古侠贤。破湖月,戏舟泊(po),心何解?利淡泊(bo),评说兰亭羲之堕,更信乐天苏东坡。 嘉儿啊,嘉儿,微斯人,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