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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的希望》(3)

    做事情要想做得好啊,总得有点经验才行,要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就怎么说呢,我这人……

    “多才多艺”

    跟遥遥学过散打,跟依依练过书法,家里教过围棋,乐器能吹会打,下能翻墙盗洞,上能上房揭瓦,认识奇人不少,喝酒从来不洒。但是,我真正精通的事除了吹牛逼以外一个都没有,就因为正事我都没正儿八经坚持过。所以在许多年后,我跟蔚见面时,他就问了我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难题:

    “依依到底看上你啥了?”

    我挺了挺驼背的腰身,撸了撸自己满头的白发,推了一下400多度的眼镜,摸了下满是黑头的鼻尖,微微一笑,优雅地露出没比石林整齐多少的尖牙,自信的告诉他:

    “当然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呗。”

    他听完抱头痛哭。

    咳咳,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咱正儿八经的说,我能跟依依走到一起蔚其实有一定功劳,因为长久以来,我都在蔚和婉婉之间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电灯泡,而依依和婉婉又是朋友,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早期对依依的了解才全面了一点。啊,你要问为啥我要去当个电灯泡吗?emmmmm,这个说实话,我是被动的,是蔚找我去干这个活er的,看到这你可能会说:

    “哎呀皓麟你净瞎说!哪有这样的!”

    嗯……我,我还真没瞎说,他确确实实找过我,而且还不止一次,具体咋回事我这就给你讲……

    确定了关系的蔚和婉婉开始了他们新的时光,从我所见而言,蔚的手机自那天开始就没怎么放下过,那场景实属罕见,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俩到底一天有多少话说,毕竟我跟依依也不是一天从头说到尾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用说,蔚那点跟他裤兜里钱数差不多的分er一天比一天少了,婉婉对此发表了重要讲话,意在促成双方分数的共同繁荣和稳定发展,蔚对婉婉的讲话表示认可,因此从肆无忌惮的聊天玩手机变成了紧张地聊天玩手机。婉婉对此很是着急,每逢休息日就亲自跑到三中给蔚讲题,怕蔚听题枯燥还时不时给他带自己做的点心吃,劳谦日昃之下,总算把蔚的成绩掰回来了一点er,我那段时间跟蔚关系很好,看他俩恩恩爱爱自然吃得一肚子狗粮,就算是学校门口的流浪狗那时怕是都得叫我一声“大哥”,这还不算完,早期他和婉婉出去玩时候为防尴尬还总要拉上我,给我一天喂得那是五饱六饱,自然的,长久之后我被弄得心力交瘁,原以为自己把他俩撮合成了是大功一件,现在想想只能叫自己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不再继续当冤种,我毫不客气的溜了,宁可一天三顿饭跟遥遥一起吃也要躲着这俩硬人er,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他俩早已度过了当时腼腆的时期,根本也不需要我了。时间就这样快乐的走啊走,直到2016年夏天到来。

    分别未必在九月,也可能在六月,因为六月有一项重大活动,它标志着一段青涩时光的结束,也标志着另一段时光的开始,这个活动叫高考,是很多人人生一次重要的转折点。

    记得吗?我说过,三中是个稳定培养大专和单招的学校。婉婉就算再厉害毕竟也不是老师,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没法把蔚从一个一模三百来分er的狠人培养成一个一本学生。我看着苦笑着的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俩想去同一所大学的愿望实实在在的泡汤了。当时估计他俩都明白,他们的感情可能维持不了太长了,然而让我意外的是,事情完全相反,整整大一一年他俩的感情几乎毫无变动,他们依旧有着说不完的话,只不过见面的时候少了而已。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我们男生不像女孩,很多时候如果隔的远了可能很久也不会互相说多少话,我跟蔚也是一样,上了大学交集也越来越少,后来甚至一个学期也未必互相张一回嘴,直到2018年年底,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来锦西看我,许久不见他我自然很是激动,跟他说一定要带他去我最喜欢的酒吧请他好好喝顿酒,他的表现却有点反常,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几天之后,他便从兴城下了火车,当天的天阴得像是什么东西包住了太阳,明明是下午,看着却像将夜,蔚穿着一身厚重的棉衣,带着黑口罩从车站走出来,我拉着他往学校走,不想刚走几步就见大雪恍惚而下,漫天飞舞,粗重杂乱,如同鹅毛,不消一刻钟便将大地铺得白雪皑皑,我们踩过厚重的雪在餐馆吃了晚饭,然后趁着傍晚一头扎进酒吧里,两杯威士忌下肚,蔚如释重负地瘫在酒吧的竹椅上,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自己说道:

    “皓麟,帮我。”

    借着酒吧暗淡的灯光和忧郁的蓝调,他满面愁容的告诉我婉婉的父亲坚决的反对他们在一起,理由是:他觉得蔚是个没前途的市井人,而婉婉毕业了百分百能去个不错的国企,况且婉婉家庭条件很不错,而蔚的家庭条件与之相比则门不当户不对的。婉婉因此多次和父亲交涉过,但都无功而返。我听完气的不行,大骂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整这套。蔚却拦住了我,平静的说这是他自己无能。我想了又想,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一夜之间飞黄腾达,阴云和大雪之下,我俩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借酒消愁,从满面愁容到满面春风,从平静到疯疯癫癫,大醉之下,我唐突地说道:

    “反正都这样了,要不你俩跑吧?”

    蔚平静的回答:

    “跑?往哪跑?我没那么自私。”

    我又道:“或许婉婉坚持一下,她爸会动容呢。”

    蔚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毕业后,在无数次的煎熬后,婉婉遵照了父亲的旨意,他们分手了。蔚去了盛京城,在一家公司做融资工作,收入稳定,不算多富裕,但也过得还好。婉婉回到了襄平,做了个文职工作,她的家人给她介绍了新的男朋友,这个人既不大富也不大贵,就是个普通的乐器班老师,二人感情平平,过着一种“客气得跟谈生意一样的生活”,再后来他出差办事,留下了婉婉自己。某天,她百无聊赖,忽然想吃当年小吃摊卖的炸串,于是便下楼去买,却偶然在小吃摊碰见了她的朋友依依,她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回家吃饭,她欣然前往,却意外的发现依依现在住着的地方皓麟也在,更意外的发现了,依依和皓麟已经在一起好久了……

    现在,二十几年没喝过酒的她捧着一杯遥遥特意给她调的莫吉托讲着这个故事,她显然已经微醺,白皙的脸微微泛着红晕,她依旧很美,却让人觉得有些心疼,依依沉默地拿着酒杯,微微低着头,遥遥则很生气,握着酒杯说蔚哪点也不比那个男生差吧?这分手分得根本毫无意义不是吗??婉婉的眼睛瞬间泛起了泪花,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尽管他已经不再那么……那么严苛……”

    我听罢猛一激灵,赶紧道:

    “如果你觉得不幸福你可以回头,蔚……蔚他就在盛京,自你之后他再也没爱过任何人。”

    婉婉忽然抬了下头却又慢慢地萎靡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颤巍巍地小声说道:

    “算了……”

    我睁大眼睛愕然愣住,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那种无力,颓唐,麻木的模样在婉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个当年笑得如同雏花般的女孩儿的灵魂在她身上几欲将死……

    她弯着腰,幽幽地喝上一大口酒,依旧麻木地笑着……

    入夜,因为喝了酒,依依打了辆车将送她回了家,我为了醒酒披着我宽黑的大氅在家外的原野上散步,月光在今夜亮得出奇,钻石般的群星如同将要坠下般闪烁,我心中有些难受,点起一支烟郁郁寡欢地往前走,却不想几步路下去更加难受,于是索性摔了烟头,在原野上狂奔,直到累得大汗淋漓,俯身粗喘,踉跄几步,弯腰驻足。

    忽然……一只粉红色的野花在我的脚边悦然盛开,我抬起头,发现那花竞已开得满地都是,而原野的另一端,雪亮的银河之下,一对情侣穿着整洁的西装和洁白的婚纱在花海中追逐着,鲜红的花瓣和晶蓝色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太远了,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欢笑的声音却随着浸满花香的风拂过了我的面容和耳畔,我笑着坐下来,擦干眼中泛起的泪花,掏出随身的酒壶,敬向他们追逐着的方向将琼浆玉液一饮而尽,然后大笑着躺靠在绿草和石坡上,花海如同星辰的倒影,一阵夏风掠过,吹得它们同星辰一起闪烁,傲然的星光洒满了原野,夜色越是黑暗……他们就越是明亮……

    2022-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