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契约
“求求你放过我！我还不想死！” 李贯慌不择路，顺着楼梯往下滚，摔得鼻青脸肿，掉了两颗碎牙。 大厅祭拜冯玉的老父老母无视李贯的存在，似乎看不见他。 李贯也不愿与他们发生纠葛，他只想逃离这个名为“暖玉阁”的扭曲之地。 逃出去，逃出去就好了。 秉持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李贯这幅老身板，拖着骨折的后腿，一步步地往大门走去。 “嘎吱，嘎吱。” 背后传来木板被踩踏的声音，李贯往后看，只见冯玉踩着楼梯，不断逼近他。 “你不想死，那我呢。” 因为少了一半的脖颈，冯玉的脑袋耷拉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随着冯玉一步步地下楼，木梯被血液打湿，悬挂的白布也被洒成赤红色。 李贯咬牙，忍着后腿钻心的疼痛，连跑带扑，撞开暖玉阁的大门，狼狈地趴在街上。 大街依然繁华如初，人来人往，令人心安。 再回头，暖玉阁的大门已经自动关上。 透过纸窗，只见暖玉阁内人影窜动，热闹非凡，一切又变回熟悉的样子。 “总算安全了……” 见冯玉没有追出来，李贯长吁了一口气，蹦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勉强能平稳一些了。 “嘶，她奶奶的贱人，二十年过去了，还没死透掉。” “早知道当年再砍她一刀了。” 李贯揉着自己摔伤的右腿，龇牙咧嘴。 恐惧的情绪被暂时压下，丑恶的嘴脸又爬上了那张苍老的面容。 经过此番恐吓，李贯仍然没有意识到，发生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这就像因为被判死刑而痛哭流涕的犯人，他们抱头哭泣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只是不想死罢了。 远方人头窜动，人们载歌载舞，簇拥着花车到来。 那花车极高极大，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如花树。 车顶有穿着神鬼道袍的表演者在狂欢跳舞，车下有热情高涨的围观群众一起舞蹈。 然而巨大花车的车头，镶嵌着巨大的黑白画像。 画中人竟是冯玉。 冯玉表情呆滞，并无动静，然而即使在画框中，脖子也依然在不停流血。 “咕咚。” 李贯咽下一口唾沫。 他此时终于明白，被已死女子所笼罩的，不仅是暖香阁，还有他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 “中魇者理性值已低至85%。”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这也太慢了，我的力量即将枯竭。” 沈三千皱了皱眉头，并不满意李贯理智下降的速度。 维系梦境需要诡异耗费自身的力量，这是一个折腾别人也折腾自己的过程。 沈三千才迈入修行门槛，实力尚且低微，制造这一系列事件，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 “只能加快进度了，本来还想把一些东XZ在后面，慢慢折磨李贯，先暂时用上一点吧。” 站在梦境之上的沈三千自言自语，翅膀猛烈扇动，把最后的诡异之力尽数用上。 梦境中，载歌载舞的围观群众，突然停下动作，然后集体用手拧断自己的脖子。 所有人被折断的脖子都快速凸起巨大的囊肿，同一时间，一只只纤细的手臂从囊肿里破土而出，直直伸向天空。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群，转眼间变成一群“秀姐”。“冯玉们”脱下身上形态各异的皮囊，围绕着花车上巨大的黑色画框，继续跳着祭礼之舞。 昔日灵动活泼的舞姿，现在看来却扭曲狂乱。 一群疯魔乱舞的冯玉摇头晃脑，鲜血撒在黑白画像上。 “啊啊啊！！！！！” 目光所及处，皆是自己最害怕也最怨恨的人，李贯抱着头几近崩溃，他的理性值迅速下降。 “中魇者理性值跌落至83％。” “中魇者理性值跌落至80％。” “中魇者理性值跌落至78％。” “叮！本次任务梦境，中魇者理智＜80％，宿主触发特殊能力。” “当中魇者理性＜60％时，宿主可与中魇者签订不详契约。” “不详契约：被法则允许存在的禁忌之物，万族与诡异沟通的桥梁，也是诡异侵蚀修真界的重要手段。” “签订契约者，必须无条件服从诡异的意志。” 当理智削减到80%的阈值后，竟然触发了系统的特殊播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沈三千看着梦境中极度恐慌的李贯，喃喃自语。 “不要啊！不要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黑色丝线从李贯的七窍流淌而出，盘旋在沈三千的身边。 “我的力量彻底用尽，这方梦境也将崩塌。” “那就明晚再见了。” 话音刚落，沈三千就抽身离开梦境，退回到现实世界。 现实里，呆在角落的沈三千抬起头，看着在床上躺着的李贯。 李贯眉毛蹙起，面露痛苦之色。但随着时间推移，表情也逐渐舒缓，然后响起鼾声，进入深度睡眠中。 “叮！宿主已成功退出噩梦，此次噩梦产生的诡异之力储藏在你的吐纳室中。” “宿主已成功解锁修行面板，你可以随时查看自己的修行进度。” 确定李贯彻底睡熟，沈三千的神识进入系统。 脑海的正前方是一块系统面板。 上面用黑色篆体刻着几行大字，以及一排白骨模样的进度表。 “诡异程度：零。” “当前修行进度：0%。” 0%是沈三千现在境界的进度，只有达到100%，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沈三千抬头打量，诡异等级从下到上依次是： 零，微尘，灵媒，枯河，万恶。 当然，这不是沈三千此时需要关注的事情，后面的境界离自己还太远。 现在应该把目光聚集到每一点能提升的实力上。 于是沈三千心念扭转，来到吐纳室。 吐纳室里盘旋的黑色丝线，也就是诡异之力，是沈三千这名老练的猎人于梦境中捕获的猎物。 他闭上眼睛，张开口器，将黑线彻底吸入自己的腹中。 诡异之力在虫身里游走，每一次吐纳，沈三千的力量就增长一层。 破旧瓦屋，一人一虫，就这样安静地呆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