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士

    大夏合庆三十一年仲夏

    有着道教第三小洞天之称的南山，位于幽州江宁南境，山有七十二峰，峰峰绝色；

    而作为四绝之首的祝融峰峻极天穹，有着上观碧落星辰近，下视红尘世界遥之称；

    至于那位于祝融峰山腰的玄都观，更是南山乃至幽州的名观；

    人人皆道玄都观主王北林玉貌冰姿仙风道骨，是最有可能继祖师后飞升昆仑之人；

    拜师玄都也就成了多少人多少年的心愿，奈何王道长一心向道不理红尘常拒人于门外；

    并常言：繁而不精非道心所向，此生只得一徒足以；

    而牢牢占着那一徒名额的，便是有着江宁小霸王之称的姜羡；

    没人知道这个人从何而来，又为何能越过众多修行天才成为那人人厌羡的北林弟子；

    此人入观十年不仅无所作为，还时常将离南山最近的江宁城搅得天翻地覆，与他那远离世俗的师父形成了鲜明对比；

    寻常道士下山不是苦修寻找机缘便是除秽行善，可他的下山，往大了说曾使得江宁城三年时间换了两任城主，往小了说便是连山脚李二狗家的老黄牛生几个牛崽都要管上一管；

    诸如此类的事儿多的甚至可以编上一部评书，让那先生说个几天几夜；

    对着山下的诸多言论，霸王本人早已见怪不怪；

    飞升之术与昆仑之巅已是遥不可及，更不用说枯燥乏味的修炼之途有多难忍了；

    难不成当这“幸运徒弟”没有半点好处？

    外人面前姜小道长肯定只是无奈摇头，可你若让他摸着良心说，那他便会告诉你，玄都观的大名 王北林的声望=赚钱的捷径；

    江宁城东郊的紫竹林深处，五个褐衣城主府兵严阵以待的围在一青衣道士周围；

    只见那年轻道士双目紧闭盘地而坐，正是那让人又爱又恨的小霸王姜羡；

    一块墨玉所制的青鸟形状玉佩悬浮在前发出阵阵微光，映出那人周身的阵阵气旋，很快就将周围的紫竹刮的东倒西歪；

    而在气旋周围的五人，纷纷使出全身力气定在原地以防被卷入其中；

    “姜道长！快停下；”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气’？”

    “平安，可有什么办法唤醒他？”

    “我哪里有办法，这人不会是要入魔吧，你快先救救我吧，我抗不住了；”

    姜羡想若是自己现在能站起来，肯定会揪着那慎平安的耳朵告诉他，小爷就算入了魔也是好魔；

    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现在不光站不起来，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看来这回真要玩完了；

    迷迷糊糊中姜羡又做了那个梦，依旧是那座星空为顶白玉垫地的宴客大殿；

    在以往的梦里，殿上尽是珍馐美馔鼓乐齐鸣，觥筹交错间众宾欢庆好不热闹；

    可这回却有些不同，望不到头的星空顶下，是散落一地的玉蝶以及前方传来的一段低喃；

    顺着声音寻去就看到大殿中央站着一人，怎奈离得太远听不清那人说的什么；

    本想走近几步时去看看时，一道极大的拉力就从后方袭来，紧接着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彻底失去了意识；

    姜羡再睁开眼的时候，最先入目的就是房梁上画的那只六腿王八；

    当初为了画这只王八可是没少挨骂，俗话说的好，王八上房越活越长；

    本想讨个好彩头孝敬师父，哪成想师父直接舍弃这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与自己做了交换；

    所以再看到王八的时候，姜羡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嗯，果真命长；

    一道踱步声吸引了目光生命力顽强的姜小道长；

    “师父？”

    听到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急得团团转的王北林微微一愣，虽停下了步伐，却仍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

    姜羡也顺着那方向看了过去，除了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外就再无其他；

    “难不成师父没听到？”

    刚打算再唤一次时，呆立许久的老道士缓缓转过了身；

    “我靠，鬼啊啊嘶…”

    来不及查看自己传来剧痛的左手，姜羡细细看起了床前这个脸色暗淡布满细纹的人；

    嗯，模样虽老了一点，但实实在在是自己那自称九州第一美男的师父；

    “师父你被人采阳补阴了？”

    若在以往，自己这么三番两次的胡言乱语，定是要被训斥一顿的；

    可此刻老道士不仅一声不吭为自己探着脉还用一副怜惜的眼神瞄着自己，难不成…

    “难不成我被人采阳补阴了？我这年纪？啊啊啊疼疼疼；”

    “事到如今还如此口无遮拦，怎么不就此断掉你这左手；”

    “师父你轻点啊，疼死我了；”

    “让你下山几日，是让你去探亲的，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什么，闹得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王北林这话确实不假，那日紫竹林里，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这孩子不是入魔就是爆体而亡；

    而看着自老道士指尖传出的淡淡蓝光与自己疼痛骤减的左腕，姜羡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世间能让师父变成这样的，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气’；

    “师父你？”

    “你少惹几次祸，我也能多几年时间恢复境界，没准还能更上一层；”

    提到境界，这就要从上古说起；

    盘古开天辟地分出了天地人三界，天界昆仑可主宰三界造福众生，地界冥府掌世间生死因果报应；

    此二界均是福寿绵长之地，唯有人界享八苦夺己身；

    而后人皇神农联合五帝，寻得天地妙法，创出修行之道五层：聚气、汇灵、天境、得道、通神；

    这妙法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越是接近通神境界，功法越是造极，福寿也越是长久，若在通神时寻得机缘，飞升昆仑直达天界也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切的基础皆是‘气’，这种气乃是天地共鸣产生的一种东西；

    对于修道者而言气既是修炼之基万药之王也是夺命煞气，主要取决于是何用法；

    可随着夏主启的突然消失，天地断离灵气骤减，千年间就再无人能成功汇灵；

    直到夏末秦初，有人大肆行屠戮之举供奉生灵，以求得通神昆仑的机会，彻底打破世间秩序；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逆天之举，人间竟又渐渐有了气，可天地断离，终究对修行一途有所影响；

    此后的秦王朝五百年，吴辽混战导致的九州分裂二百余年，再加上如今这大夏已有的二百年，整整九百年间，就只有九人达到了通神境界，而获得机缘成功飞升的也才三人之数；

    达到通神之境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五百年前南山黄庭女道魏夫人；

    但魏夫人虽已是通神之境，却迟迟寻不到机缘或者说未曾渡过机缘，最后落得个饮恨黄泉的结局；

    而眼前这人，被称为有望超越魏夫人的王北林，如今竟因渡气救人，境界生生从上品得道跌至下品；

    看出小徒弟的想法，王北林狠敲了下这人的脑袋说道；

    “就算到了那个境界，还要机缘，而机缘二字又岂是那般容易得的，你师父我是谁，想修回去还不简单；”

    话虽是这么说，但随着蓝光减弱，姜羡只觉得老道士脸上那皱纹彷佛又多了几道；

    师父对此表现的越是毫无在意，就越让自己不知所措；

    只因师父苦修这数十载，并非单单是为了长生，更是为了祖师爷；

    世间虽再次有了气，多数修行者也还保持着原来的修行法则，可天地依然断离，气又从何来？

    为何将近千年达通神之境的仍不足十人，更不用说飞升，如此种种使得少数修行者另辟蹊径，也自此引出了释户一门；

    释户需先束己身才可修来世，既不能入天长生，何不套用地界涅槃法则使得来世褪去八苦，今生事今生知，来生事谁人知；

    天地断离今生已然无望，改修他法来生得报还算有望，这也就直接导致道法修行第三层分为天地双镜；

    若修天镜就会进入得道、通神飞升昆仑，若修地镜则会进入法相、轮回，无需机缘也可涅槃重生；

    当朝天子认为皇家血脉得天地庇护，因果轮回涅槃反复，方可使得大夏国本万年；

    因此颇为崇尚释户，更是将之立为国教，使得如今人人皆修地镜，道教日渐式微隐有败落之象；

    “好了好了，别再想那些了，青冠在外面等了许久了，你就不想听听山下现在的情况么；”

    见小徒弟低垂着头始终不说话，王北林只觉得哄孩子安慰人这事自己是真的干不了；

    “青冠？”

    “先陪你师兄聊着，我去看看鱼炖的怎么样了；”

    逃也似跑出门的王北林，推进来一年轻道士，正是黄庭观赵方舟的三弟子青冠；

    王北林是黄庭观观主赵方舟的师弟，二人师从痴幸道人，后北林喜静便从黄庭观搬出，在一偏僻处住下，时间一久在赵方舟的加持下，就有了如今的玄都观；

    两观不在一处却同属一门，青冠虽比自己年长两岁，但因着自己入门早，自然而然的就担了这师兄的名号；

    “师叔他…”

    “无事，师父说你在外面等了很久，可是我阿姐出了什么事？”

    “李姑娘无事，师兄尽管放心，我来是想告诉你，邪刀一事我们怕是不能再插手了；”

    在与青冠聊了几句后，姜羡才知道自己竟已昏睡了三日，在这短短的三日间，山下已经是天翻地覆，而所有的这一切还都要从十三天前师父赶他下山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