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章 三个小皇帝的最后岁月(二)
二月初五,大宋朝廷向北元投降。德祐二年(1276年)正月初五,派遣监察御史刘祒奉表称臣,上大元皇帝尊号为仁明神武皇帝,每年缴纳银绢25万,请求保存疆土以奉祭祀祖先之礼;十八日,派遣监察御史杨应奎奉上国印投降;二月初五,率百官在祥曦殿拜表,诏谕郡县投降,元朝使者进入临安府,封府库,收史馆、礼寺图书和百司印符、告敕、罢除官府和侍卫军;五月初二,在上都朝见元世祖忽必烈,降封开府仪同三司、瀛国公。 大宋在这一刻已经宣示着灭亡,然而却有一部分大臣向南跑了,只有一部分大臣还留在临安城里。那逃跑的大臣,像文天祥、陆秀夫大臣等带着皇室部分成员逃到了福州,并于德佑二年(1276年)二月初五,也就是太皇太后带领群臣拜表投降北元的这一天,文天祥、陆秀夫等扶立七岁的赵昰(1269-1278)在福州称帝,尊赵显为宋恭帝。史称宋端宗的赵昰登基时已七岁,此时的他是比四岁时就登基,如今也才6周岁的赵显要懂得更多些。 如今也才六岁的赵显不知道何为投降,只知道祖母和母亲都向人下跪了,他似乎也要对别人下跪。或许他知道一点点,可此时此刻已不是他能够左右得了的。在元军的看守下赵显去往北方,削发为僧。公元1282年(至元十九年),元朝中书省奏请皇帝,将瀛国公赵显等迁移至上都,得到了元皇帝的同意。 于是,十一岁的赵显便随同母亲全太后从建康北上,于五月初到达上都,去拜见元世祖忽必烈。元世祖见了他们后,便降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大司徒、瀛国公。而他的母亲全太后则选择了削发为尼,在大都的正智寺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他母亲削发为尼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从皇宫出来,元世祖派他去牢里劝降一个人,虽然他不知道要劝降谁,但还是按照元世祖的吩咐去了。这个要被他劝降的人,就是文天祥(于1278年被元军所捕,在过零丁洋时,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蒙元劝他投降,他没有投降)。 他不记得文天祥,但文天祥记得他。 刚见面,文天祥就抱着赵显痛哭,嘴里哭喊着“圣驾请回。”赵显看到文天祥哭得撕心裂肺,他也哭了,就连大人教他的那些话都忘得一干二净。文天祥最终还是死了(1283年1月)。他没有因为妻女在北元宫中为奴,投降就能让家人团聚而归顺大元朝廷,他保持了自己大宋臣的名节。文天祥死了,大宋就真的是灭亡了(记得法国名著最后一课里说过,只要一个还爱国忠国的人没倒下,那这国家就没亡)。 在北元上都长大的宋恭帝赵显,没有对那些四书五经感兴趣,而是对佛学有兴趣,他一心专研学习佛法。对于佛法上的研究是大有长进,深得元世祖的赏识和喜爱。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1288年),元世祖让他去土蕃(西藏)继续深造,而在他去土蕃前,还生了一个儿子(具体是跟谁生的儿子不知道)叫赵完普。带着儿子去土蕃后,他便削发为僧,从此当起了和尚,法号“合尊”。此后为了忘却曾经的伤心事,潜心学习藏文。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何况他们赵家的人就是带着这种遗传的文化素养。没过几年,赵显,也就是合尊大师已经在藏佛界中暂露头角,成为一个把汉文佛典译成藏文的翻译家,并且还担任过萨迦大寺的总持。成为当时土蕃的佛学大师,他在土蕃四处为民众讲经、潜心研究佛学。不得不说他的佛学造诣很高,他不仅精读佛学经典,甚至还翻译了百法明门论》,还有深奥的《因明入正理论》,在扉页留下了题字,自称“大汉王出家僧人合尊法宝”。 但是就因一首诗,结束了他的一生。原本已一心向佛的宋恭帝赵显,应该是心无杂念,他人生的终点应该叫圆寂。可就因为那首诗:(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让元英宗特别愤怒。元英宗认为他是在暗处起了心思,借助梅花表达自己的志向,以此想复国,对大元报复。他如果以大宋皇帝为旗号,一定会有许多原宋朝子民投奔,然后反元,所以元英宗将他处死了,时年52岁。可他这诗中根本没啥特殊含义,只是想表达梅花那坚韧不拔的精神而已。 宋恭帝赵显的一生,真的可以用悲惨来形容,三岁登基,五岁被俘,十八岁当和尚,52岁因一首诗而丧命。他在北元时应该听过关于南宋灭亡的原因,可他知道自己再怎么样,也奈何不了元朝。即便宋末帝赵昺没有随同陆秀夫跳崖而死,而是自崖山海战,接连打退北元保住了南宋之地,他也不可能被赵昺邀请回去当继续大宋皇帝。宋高宗就没有迎回徽钦二帝,而是在他们死后才迎回来。 所以,他即便有主见,想复宋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文天祥就因为有人传言说可以依附他重新起事,都被蒙元给杀了,他一个几岁就被俘去的孩子能起什么事呢。真是时也命也。 事实上啥也不懂的赵显即位之时,蒙古铁骑已将四川拿下,长江中上游基本被元朝占领,南宋已经风雨飘摇。咸淳十年九月,元军向南宋发起了总攻。十二月,伯颜率兵进逼鄂州,在青山矶击败宋将夏贵率领的鄂、汉守军,汉阳、鄂州相继陷落。伯颜留下部分士兵守卫鄂州,自己率领主力部队,以宋朝降将吕文焕为前部,继续东下。 沿江城池的守将多是吕氏旧部,元军所到之处,这些人纷纷归降,于德祐元年(1275年)春攻克军事重镇安庆和池州,兵临建康城下。鄂州陷落后,长江防线洞开,南宋朝野内外大震,京师各界都把希望寄托于贾似道身上,呼吁“师臣”亲征,指望他能像理宗朝那样取得“再造”之功。贾似道不得已,在临安设都督府,准备出征。元军的一路统帅刘整原系宋朝骁将,理宗末年,贾似道在武将中推行“打算法”来排斥异己,刘整为其上司利用“打算法”迫害,被迫归降蒙古。贾似道对刘整的能力知道得一清二楚,由于惧怕刘整,他迟迟不敢出兵,直到德祐元年正月,听说刘整死后,他才高兴地说:“吾得天助也。”上表恭帝,请求出征。贾似道抽调各路精兵10余万,装载着无数金帛、器甲和给养,甚至带着妻妾,离开京城,阵势绵延百余里(约相当于现代长度的40公里)。二月,行至芜湖,与夏贵会合。夏贵一见贾似道,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上写:“宋历三百二十年。”言下之意,宋朝历时已近320年,国势已尽,不要为它丢了性命。贾似道心照不宣,点头默许。贾似道到达前线之后,率后军驻扎于鲁港,命大将孙虎臣统领前军屯驻在池州下游的丁家洲,夏贵率战舰3500艘横列江上。贾似道深知蒙古军队的勇猛,不敢与之正面交战,仍然幻想走开庆元年(1259年)同忽必烈讲和的老路,因此下令释放元朝俘虏,送荔枝、黄柑等物给伯颜,希望通过称臣纳币求得和平。但此时元军的目标在于灭亡南宋,称臣纳币已不能满足元人的贪欲,求和的请求被断然拒绝。两军交战,伯颜连续突破孙虎臣、夏贵两道防线,直抵鲁港,宋军大败,死者无数,江水为之变赤,贾似道仓惶逃到扬州。贾似道位居平章军国重事、都督诸路军马,度宗尊之为“师臣”,众臣视之为“周公”,却如此不堪一击,时人讽之曰:丁家洲上一声锣,惊走当年贾八哥。寄语满朝谀佞者,周公今变作周婆。 贾似道战败后,成为众矢之的,朝野上下出现处死贾似道的强烈呼声。谢太后却认为,贾似道勤劳三朝,不能因为一朝之罪,失了对待大臣的礼数,仅将贾似道贬为高州团练使,循州安置,并抄没其家产。行至漳州,贾似道于木棉庵为监押官郑虎臣所杀,结束了其擅权误国的一生。 经过鲁港之役,南宋部队损失惨重,士气严重受挫。伯颜继续沿江东下,德祐元年十月,元军自建康分三路向临安挺进。伯颜亲率中军进攻常州。常州地处交通要道,扼守临安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伯颜在此投入了20万军队,常州知州姚訔、通判陈炤等奋勇抵抗。伯颜驱使城外居民运土填充护城河,甚至将运土百姓也用作堆砌材料,最终筑成环城堤防。十一月十八日,元军总攻,两天后常州城被攻破,元军进行了野蛮的大屠杀,上万人被害,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幸免于难。常州大屠杀产生了蒙古入侵者所希望的震慑作用, 随后,当元军逼**江(今苏州)时,平江守将未经接战便献城投降。随着蒙古铁骑的逼近,临安府内人心惶惶,大批人试图逃离都城,尤其是朝廷大小官员,为保身家性命,带头逃跑。 同知枢密院事曾渊子等几十名大臣乘夜逃走。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和同签书枢密院事倪普等人,竟暗中指使御史台和谏院弹劾自己,以便卸任逃走,御史章未上,二人已先逃跑。谢太后严厉谴责了这些不忠之臣,下诏说:“我大宋朝建国三百余年来,对士大夫从来以礼相待。如今我与继位的新君遭蒙多难,你们这些大小臣子不见有一人一语号召救国。内有官僚叛离,外有郡守、县令弃印丢城,耳目之司不能为我纠击,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竟然内外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所许谓何!却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 然而,太后的谴责在蒙古铁骑的威胁之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根本不能激起内外官员为宋室而战的信心。德祐二年正月短暂的休战后,仅有6名官员在朝堂上出现。官员的逃跑瓦解了军心、民心,使宋王朝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皇室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擅权误国的贾似道已被罢免,此时朝廷如果能够振作起来,任用贤臣,局势或许还可以扭转。但恰恰此时,朝廷却犯下另一个严重的错误,即任命陈宜中为相。在陈宜中的主持下,宋朝终于陷入万劫不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