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交心
“唔……既然……既然你是异瞳人……好吧，我姑且就先想信你好了，你想问的，我会告诉你的。” 残言也没料到，自己等了许久，男孩都迟迟未开口，偏偏在那十二份土豆炖rou盖饭被做好，交到零的手里时，男孩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回应残言道。 “你不会真有异瞳癖吧！” “我都说了我！没！有！” “好好，我听到了，我不是聋子，你可以不用那么大声，我！知！道！你！没！有！了！。” “那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声的说话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 “诶，我奉劝你两句啊，第一，别在这里和我吵架，你没胜算。第二，你现在最好还是先和我回宿舍，以你的身份随便外宿很不方便吧？虽然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不过也不是很急，咱们也别在这里挡着身后的人买饭吃。”残言说着，从零手中接过自己那条上课睡觉时盖过的薄毯，然后用它盖住了男孩的头和身子：“给我遮好了，被人发现你我就都完了。” “怎么我来的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男孩不服输的反驳道。 残言冷哼一声：“那是你‘不走运’，我们这个学院，初级化格兽科是最不受欢迎的学科，学生们要不就是干脆不选这门，要不就是选了干脆不听，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此，你只要不是走了狗屎运，就遇不到那些碰巧能够辨别出你的身份的人。” 边聊着，残言边拉起男孩的手离开了买饭的队伍，零拎着饭紧随其后。 “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人类难道不都认为贩卖化格兽很赚钱，所以化格兽科才那么受欢迎吗？”男孩不解的追问。 “给你个建议，想要跟我聊天就把‘你们人类’和‘都’这两种以偏概全的词汇都收收吧，我很讨厌这种被人代表了的感觉。” 残言说到一半，刻意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们学院的校长本就不主张对化格兽‘动手动脚’，因此来我们学院上课的学生大多也都承袭了他的这个小习惯，对化格兽都能做到敬而远之，互不触犯底线。” “在这里呢，我仅代表我自己，为了这些贩卖化格兽的人的存在给你们化格兽道个歉。但人各有各的生存方式，我没有资格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任何人。” 残言难得认真的回答着：“别的学院怎么样，我不知道不予评价，但至少我们学院，你可以放心，大多数对化格兽都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关心。” 男孩自嘲的笑笑：“毫不关心……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呢？或许我该高兴吧？毕竟你我都很清楚，所谓的生存手段不过都是他们光明正大欺凌我们的理由和借口罢了，活着，谁不想活着，世界上只有占多数的才能活着吗？这对少数的公平吗？……不过，听到你有这份歉意的心就足够了，说到底，也是我们化格兽自己和那帮坏蛋之间的矛盾罢了，是不该牵扯局外人。” “我只能说，这个世界的悲伤从未停止过，只可惜有着慈悲之心的人往往都不是什么神明，徒有善心，却毫无能力去实践。”残言叹了口气，缓缓的同男孩说道。 这句话不禁令男孩一愣，不知为何，男孩觉得残言的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神明是真实存在的。”男孩突然冒出一句话：“虽然已经变成化格兽的我很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是被神明抛弃的那一个……但神明确实存在，这是我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曾经也是个无神论者，在我还很天真的时候。”残言坦白道。 “……你知道吗？异瞳是神明降世的象征，这是我的化格兽同僚告诉我的，他们都是这样相信的……所以我才会觉得拥有异瞳的你是特别的，想试着相信你。” “这个传言我也听说过，但传言就是传言。虽然打破你的幻想很抱歉，但我终究不是，我只是人类。” 我没有宽广的胸怀，我只想守护我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我知道，可那些同僚说，他们从感染自己的半堕神得堕能里破译出来的信息表示，异瞳是绝不可能是天生的，尤其是你这样的配色，更是标准的……唉，算了，反正你是不会信的。” 男孩小声的嘟囔着，他本以为残言听不见，却不曾想这位异瞳男子的听力实在是有些太好了，把他的话一丝不落的都听到了。 “原来如此，你果然已经知道我这双眼睛背后的秘密了吗？堕能原来还能储存信息啊……只有感染了堕能的人才能破译吗？嗯，这么看来我确实是不能留你在外面瞎晃了。” “你！卑鄙小人！你居然偷听！” “你有病？说那么大声还不让人听了？” “是你自己耳朵太好了吧！还赖别人！” 残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这个男孩八字不合，一说话就能吵起来。 “行了，之后就跟我们住一起吧，我不能放你这样一个隐患在外面游荡。” “因为我是化格兽？那还不如直接收服我方便。”男孩毫不意外的应了一声。 残言摆了摆手：“不是，是因为关于这双异瞳的秘密是整个爱斯塔露被严令封锁的，乱说是要杀头的。你是化格兽所以应该不知道。放你出去瞎晃，给你自己添麻烦也给我添麻烦。况且我包吃包住，这么好的条件你上哪找？” “……行吧。”男孩闭上眼，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随后答应说。 “哟，这么听话？难得。” “不是你说的？包吃包住，这么好的条件我上哪找？” “也是。” “对了，你真的不是神吗？” “……不是。” “但我希望你是。” 可我不愿意我是。 这是残言在心中回应男孩的话语，但他终究没有直接的说出口。是很不负责任的回答吧？残言想着。 直到他们回到宿舍前，他们之间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大夏天的盖了一路，好热！”男孩刚进宿舍就把盖在身上的薄毯随手一扔。 残言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随手打开了空调：“虽然长头发的我能够理解你，但那是我睡觉的毯子你能不能别乱扔？又不是你洗……零，把毯子捡起来，然后给他弄盆清水，好好洗洗脸，现在这张脸换胆小一点的那不得见一次吓哭一次。” “好的，大人。”零应了一声，随后把男孩拉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让他坐下，把买的十二盒盒饭放到桌上：“你以后就睡在下的床上好了，桌子也可以使用在下的，在下可以在大人身边打地铺。书房是大人的，生人勿近。” “哦，好的，谢谢你。”男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整个宿舍。 从刚刚食堂大妈的口气和对残言的称呼，男孩合理的判断拉自己走的这个异瞳男子是个地位不低的人，应该很有钱。东方少爷？会是那个东方家族吗？男孩猜测道。 可令男孩感到意外的是，残言的整个宿舍的装潢都相当的简约，看上去既干净又整洁，像是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人打扫一次似的，家具的任何一处都找不出半点灰尘。 阳台晾着昨日刚洗过的衣物，屋内两张床，两张书桌，中间一张餐桌，门口左手边是浴室和卫生间，对面是厨房，隔壁是书房。小，但该有的应有尽有。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少爷一定会住在学院东南部的别墅区，那里才应该是有钱人住的地方。”男孩忍不住感叹道。 残言意外的挑了挑眉，敏锐的察觉到了小男孩话语里的重点：“怎么，你对我们学院的布局还挺了解的啊？” “唔……”男孩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言了，颇为尴尬的转过头拿出一盒盒饭，然后开始低头默默地开始干饭，时不时会说上一句：“唔，你品味……不错……土豆炖rou……唔，好吃……” 残言并不想去辨认男孩究竟支支吾吾的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笑笑说：“这个宿舍的位置是我特地选的，在一楼不用爬楼，方便逃生。况且，我和零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给别墅打扫卫生的，这种小宿舍不也很好吗，省事儿便捷还省钱省时间，离教学楼食堂都很近，安全系数高，天时地利人也和。” “唔……很有道理。”男孩敷衍的应着，嘴上依旧在不停的干饭。 看着男孩干饭的模样，残言一时间忽然想起了曾经自己和零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个时候零还很小，也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天真的笑出来，尽管当时他的肌肤已经被堕能侵蚀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但残言依旧觉得那样的零很可爱。 零吃完自己刚给他买的盒饭时，然后又冲着他甜甜的笑了，那么的毫无防备、毫无戒心，让残言一时间都有些动摇，眼前这个孩子真的是被堕能感染了的人吗？ “零，你过来一下。”残言话音刚落，零就已经站到了残言的身边，手里还端着一盆清水，胳膊上挂着毛巾，应道：“大人叫我何事？” “大人？哼，我从上周就想问你了，你这个称呼时怎么回事？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零沉默了。 此时的残言脸上面无表情，零猜不透他就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上周，残言知道的，自己的老姐把零给叫走了，似乎是单独的和他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在那之后，零便开始对自己刻意的保持一定的距离，说话用词也都变得毕恭毕敬的，自己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多说，也不肯对自己解释一下疏离的原因。 尽管二人是主仆关系，但残言从来都不会用命令的口气对零说话，除非他真的，打从心里感觉到烦了。 “零，我命令你，从现在起给我把原来的称呼改回来，否则就再也不要让我听见你对我说任何一句话。” 听了残言这不同寻常的口气，零立即就慌了，连忙解释道：“大……啊，不是，那个……阿言，你就别为难我了。这称呼都是大小姐给东方家的执事制定的最新规章中的基本原则，像我现在这样和你说话是严重违规的。” “‘最新’制定的那叫‘基本’原则？建楼房还要先打地基呢，是在你逗我还是我老姐逗我？……我问你，我们现在是在东方家吗？”残言冲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回答我。” “不在。” “这个基本原则是东方家的还是我的。” “东方家的。” “你是东方家的执事还是老姐的执事还是我的执事？” “你的。” “你这不是也没傻，分辨的挺清楚吗？零，我不是想为难你，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跟自己无话不谈的发小如今被迫和我的关系变得愈来愈远吧？……我也不是说变个称呼就等于关系变远了……总之我就是不习惯。” “我……我明白了。我以后……都不这么说了……”零低着头，闷闷的答道，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向主人认错的狗狗。 “如果老姐说你，你就拉我出来挡着，她那我没办法，不会闲的没事儿干还给自己找事儿的。” “哦。” “咳咳……！”坐在一旁的男孩早就已经吃完了十份盒饭然后偏过头来‘观战’，见两个人明明都很在乎彼此却始终因为他们不在乎自己从而闹起了矛盾，这让男孩哭笑不得：“两位，我并不是想打扰两位的‘叙旧’，但……你们不觉得你们把我这样一个野生的化格兽随随便便的晾在一边很不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