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诚天下不太平
七窍玲珑塔光芒万丈，悠悠地悬在萧璟头顶，垂落下无数经文奥义，唱经声响彻四极，镇压星空。 无数星辰凝聚的奇异图腾，流光溢彩，环绕在这布袋空间之中，无边无际。 狮子，宝瓶，神女，摩羯..... 萧璟仿佛置身于星光汇聚成的大千世界之中，沉沉浮浮。 孤独静谧，无法逃脱。 “小...小...小阿璟。” 魔尊洪亮的声音又响起了，回荡在这星空之下，悠长深邃，也好似一望无际。 “这七个小杂碎有点来头。” 魔尊啧啧称奇，甚至都不结巴了：“看看这些法宝，除了那金箍儿，虽然都是仿品，可这些宝贝，绝对不是他们这个境界能够拥有的。” 一阵阳和的风刮过，在这口袋中的星河世界游荡了一圈。 萧璟一时间竟觉得魔尊的身影，仿佛挤满了整片星河。 魔尊缓缓开口：“我差一点都要怀疑，他们是这天地的主角了。七窍玲珑塔，脱胎自上古道德天尊的玄黄玲珑塔，玄黄二气垂落，无坚不摧，万法不侵。这布袋，看起来像是抄袭兜天布袋，据传有某个狂人，曾一怒之下，把青天都给装了进去，虽然我是不信的。而那小东西脖子上的可就是正品了，是如假包换的日月乾坤圈。只是他们法力浅薄，还催动不了，必须等那金箍儿自行吸收足够的日月精华，才能使用。” “魔尊，我很好奇两件事。” “你说。” “您说话怎么不结巴了？另外，他们花这样的大手笔，只为了抓一只小狐狸，未免太刺激了？” “小子，你这鬼灵精，就凭本尊一言九鼎的性子，平日里讲话若是不嚼细了，胡乱答应了你什么，嘿嘿...” 魔尊罕见地起了兴致，仿佛有一双魔眼在星河深处缓缓张开：“而且，那可不是什么小狐狸，你可知道，它身体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哦？您就别打哑迷了！” “想知道吗？” 萧璟点头如捣蒜。 “很简单，只要你弃恶从善，拜入我门下，我不光把这些秘密全都告诉你，还借神通与你。” 魔尊的声音里，终于显现出那属于上古魔尊天下无敌的骄傲。 “这些虾兵蟹将，就算是他们身后的正主来了，也不过是我一剑的事。” 萧璟眯起眼睛：“魔尊前辈，您就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有没有被封印？” “嘿嘿。” 魔尊哂笑几声：“当然，否则你觉得我这种身份，会和你天天在一起玩？” 突然激动起来：“你瞧你，天天又唱又跳的算什么？还有你给我喝的，都是些啥玩意儿，马尿都没它腥臊。” “那您想不想喝点好的？” “当...然！” 魔尊下意识地回了一嘴，但又觉得太不矜持，于是做回了结巴。 “那简单，只要您帮我三件事就行了。” 萧璟伸出三个指头：“一是救我出去；二是帮我打打零工，赚点钱；三是你要陪我唱歌跳舞。” 魔尊重新沉寂下去，木剑在萧璟背上变得沉重无比。 像是在说，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讨价还价？ 还唱歌跳舞？ 怎么不直接让我帮你原地飞升？ 既然暂时无法脱困，萧璟索性什么都不想，仰面躺下，任凭星光照在脸上。 往事如烟，一幕幕涌上心头。 萧璟年少坎坷，先天经脉受损，根本无法修行。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练一些吐纳功夫来强健体魄，体内没有一丝道家真元。 唯一值得慰借的就是遇到了他的师父。 萧璟如今之所以能有这降龙伏虎的神通，靠的便是一手神鬼莫测的符篆功夫。 他的师父是位奇人，百岁那年，师徒二人相遇。 一个白发苍苍，一个咿呀学语，二人仿佛赴那百年之约。 师徒二人有间“祖产”，萧璟年幼时，二人就在这小观里替乡亲父老驱邪算卦，日子倒是过的滋润。 只是萧璟六岁那年，身体里的暗疾发作地越来越厉害。 老道士不忍小道士日夜受苦。 于是，老道士带着小道士天南海北，寻仙访药。 飘零十余载，师父渐渐支持不住，萧璟于是更是努力地咬牙活命，不敢辜负老道养育之恩。 老道士走之前，传给他一把木剑，一卷奇书。 萧璟这才知道，师父是有真本事的。 木剑自是封魔。 那本奇书严格来说只有半卷，讲的是向天地借法，与诸神论道的旁门法术。 “徒儿！这本书乃是不祥之物，为师本不愿你沾染这因果。但天意难测，既然避它不得，那就让为师为你前去先探一探虚实。” 萧璟永远忘不了师父临走的那一幕。 老道士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白衣白发，御气乘风，恍惚兮天人下凡。 望着萧璟，面带微笑：“徒儿你看好了！” 伸出双手，高举向天，好似在苦海中争渡，与天夺命。 借神通一用! 封魔剑剑气冲霄，铮铮而鸣，彻夜不息。 萧璟陡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匹练一般的金光：“师父说过，世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微笑说道： “借神通一用。” 两个声音，仿佛穿越了古今，重叠在一起。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师父，你放心吧，徒儿已经长大了！” 黑暗之中，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 “大哥！你看你这口袋！” 金甲鬼对着一轮银月疯狂吞吐着黑气，如长鲸吸水。 忽然感觉到腰间的兜天布袋有所异动，仿佛包裹着一头洪荒巨兽，巨兽咆哮，践踏冲撞，就要撕裂天地。 “不可能，难道是那小子！” 玉京城外，山深林密，凝风聚雨，藏蛟潜龙。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岳崩山摧，江河倒灌。 熟悉的咳嗽声于浓烟之中升起。 “这破袋子真结实！” 萧璟松开握住的拳头，掌心之中，有六颗彩珠上下飞舞，轻轻一晃，又变成一串手链。 “跑了一个。” 捂着嘴，咳嗽声越来越响，摊开手一看，满是猩红的血迹，心中苦涩。 虽说欠债还钱，可这利息有点高啊。 “小子，接下来去哪？” 魔尊语气凝重，已经看出萧璟的情况不妙，有得有失，自古如此。 神通哪是这么好借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条命是我师父捡回来的，不能说丢就丢。不是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正好去看看有没有神通可以借。” 萧璟抖擞精神，又变做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风流模样，也算是个病仙人？ 阴阳更替，造化神奇。 一轮大日，逐退孤月残星，东方渐白。 ..... “人间最近不太平啊！” 萧璟要了壶白开水，椅着竹帘，在茶棚坐了一整天。 茶棚里有一独臂小伙，又当老板又做小二，忙碌之中还不忘幽怨地盯着萧璟，可惜他的白眼始终没能搬动萧璟的屁股。 萧璟一来便听见了玉京城里许多不同寻常的声音。 近几年来，不知从哪冒出来许多的妖物邪祟，比较能来事，搞得天下人心惶惶。 原本在百姓心中一直是认为，天下是天子的天下，而天子是上天的儿子。 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子，他的天下必定是海晏河清。 如若不然，上天将会降下灾祸，以示万民。 当今的局势，一方面，道门之于天师府、之于天下，显得好像可有可无。 另一方面，大曌开国至今，虽说文治武功，百姓衣食无忧。 但民间一直流传着昔日太宗皇帝在成为天子之前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杀害兄长。 一件是逼迫父亲退位。 虽说帝王之事，只有成败没有对错，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天下太平自然无事，但时局如此，意味自然变得十分深长... “天师府里全是冒牌天师！” “道门成天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听着街坊四邻聊的火热，说着说着都好像有了降妖伏魔的能耐，要是行头对了，谁不能跳两下大神？ 萧璟眯起眼睛，又仿佛回到随师父在乡里算卦的日子，家长里短，鸡飞狗跳。 终于明白，原来不管是哪里的人，其实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叹了口气，只觉得夕阳晃眼。 萧璟用指甲剃了剃牙，慵懒起身，反问自己，凉水也会塞牙？ “小哥，结账。” “五文钱！”老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什么？才一壶白开水，五文钱有没有搞错？” 老板指了指帘外斜斜的夕阳：“餐位费，不合理吗” “合理合理。” 萧璟挠了挠头，悻悻掏钱。 “小哥，能再打听件事吗？” “有屁快放！” “天师府怎么走？” “你去那做什么？” “找个差事，好糊口。” 茶棚老板哈哈大笑，看着萧璟一身破衣烂衫，摇摇晃晃的样子，眼神玩味。 “当然可以了，而且我很看好你！我相信，想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能加入天师府，他们一定很高兴。” 萧璟只当他是在夸自己，抱了抱拳，踌躇满志地走了。 “天师府当然会要你了。” 茶棚老板也不知和天师府有什么恩怨。 只见他伫立在夕阳之中，被余晖染的金黄，神情复杂，左边袖口空空荡荡。 狠狠抹了抹萧璟的坐处，嗤之以鼻。 “我这个残疾说不定也能降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