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重返西未镇
“我跟你说，两个小姑娘，吃了一百零一只烤全羊，骨头都没剩下呀。”西未镇十字路口的一家酒店门口，店小二一边左右观望着可能进店的食客，一边跟门口的算卦老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那就不是人了，那是魔啊！吃rou不吐骨头。”算卦老汉回道，三天里，这样的故事在店小二口中讲了一百多遍。算卦老汉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想堵住店小二的嘴。 “她们不是魔，是真正的仙女！”店小二认真地解释道。 “你怎么能断定她们是仙女呢？”算卦老汉知道店小二拿不出证据。 “我还跟她们一起进山捉妖呢，不信你问酒坊的掌柜，还有油坊的五小子。”店小二理直气壮，众人进山捉妖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西未镇。 “那么，你们捉的妖呢？” “我们，我们走到一半，那两个仙女不让我们跟着，说是没办法保护我们，把我们给赶回来了。”店小二脸涨得通红。 “所以，去捉妖的只有你说的那两个仙女。不让你们跟着，就是为了中途逃走，她们并没有去捉妖，而是离开了西未镇。毕竟那是一只千年老妖，法力高强，每年还吃童男童女，残暴得很呐。”算卦老汉摇头晃脑地分析着。 “她们……”算卦老汉等着店小二的解释，打算继续奚落，但是耳旁只听到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算卦老汉嘿嘿一笑，打算催促一下，但是抬头望向店小二时，只见店小二嘴张得老大，满脸震惊，正在将手缓缓指向远处，“她们回来了。” “谁” “仙女，仙女除妖回来了。”店小二原本震惊的表情转眼间变成了狂喜，跳起来大喊道：“街坊邻居快出来啊，进山除妖的仙女回来了……” “真的吗？” “狐妖真的灭了吗？” “你们几个快扶着我，我也要出去看看。”店小二的喊声迅速传遍了整个小镇，众人纷纷从各自的屋里走出来，一起向外望去。 山路上远远走过来两个少女，一个身着白纱，一个披着红袍，红袍少女肩上扛着一只狐狸，狐狸身上血迹斑斑，生机全无。 众人欢呼着迎上前去，很快就将通往西未镇的小路挤得满满当当。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猎户模样的白胡子老汉，也悄悄混进了人群中，正是提前潜入镇子的白狐。一刻钟之前，白狐悄悄释放出神识，将方圆十里的所有人都探查了一遍。 “jiejie，死老头探查完了，镇上一个筑基期以上的修仙者也没有，没人能对我们构成威胁。”杨俏低声对杨阳说。 “那你就尽情发挥吧。”杨阳面带微笑，开始向迎来的众人频频点头。 “店小二，快去准备二百只烤全羊，酒坊掌柜，快去准备一百坛好酒，今天我和jiejie要与大家痛痛快快吃一回，不醉不归。”杨俏举起手臂高喊一声，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俏儿，别只顾着喝酒，我们回来的主要任务是查清到底是谁在骗我们上山，为什么要骗？”杨阳沉声说道。 “知道了，jiejie，我这是故布疑阵，让骗子自动现身。”杨俏大大咧咧回答。” “知道就好。”杨阳说完这一句，抬头继续向众人微笑致意。 “店小二，叫你们掌柜把镇长请来，把天狼帮的武仙师也请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杨阳找到了当英雄的感觉。 一个时辰后，西未镇的十字路口，挂满了大红灯笼。长长的街道上，依次摆放了二百余张圆桌，每张圆桌的正中央都有一只冒着热油的烤全羊，烤全羊的四周环绕着八个盘子，盘子里盛放着花花绿绿的菜肴。这是西未镇逢年过节才会由官府组织，镇民自发参加长街宴。各家各户派来的代表早已围坐在了圆桌周围，喜气洋洋。正中央最大的一张围桌上，只有八个人。首席是主陪之位，坐着一位素袍老者，老者左侧坐白衣少女杨阳，右侧坐着红衣少女杨俏。主陪对面的副主陪位置上，坐着一位仙气飘飘的青年道士，正是天狼帮派驻西未镇的护镇仙师武建，其余四人则是镇上颇有名望的员外和掌柜。大家正在互相致意，气氛融洽。 “请大家举起酒杯。我提议，全镇镇民共同敬两位英雄一杯。千年来，山中狐妖不断sao扰我们西未镇，致我等民不聊生。狐妖还强令本镇每年献祭童男童女一名，致镇民纷纷外逃，人丁凋零。更有甚者，三天前，狐妖屠戮西未河沿河四村一千余口，现场惨不忍睹。狐妖之罪馨竹难书，人神共愤，幸得杨阳杨俏二位仙师替天行道，将此妖诛灭，为本镇翦除心腹大患，造福苍生。今日乃本镇千年来最值得庆祝的一天，干杯。”素袍老者率先将第一杯酒尽数倒入口中，他在西未镇已经当了二十余年的镇长了。 “干杯，干杯，感谢两位仙师。”现场欢声雷动，感谢声此起彼伏。 “镇长客气了，降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修仙之人应尽之义务。”杨阳执杯的手微微发抖，这是她出生以来见过的以自己姐妹二人为中心的最盛大的宴席。 “应该的，应该的，宴席之后，本镇还有大礼相赠。”素衣老者说完，又斟一杯酒，面向中年道士武建深鞠一躬，“第二杯酒，敬天狼帮诸位仙师。千年来，本镇承蒙天狼帮尽力相护，才使得狐妖有所顾忌，未敢尽性逞凶，将本镇遭受的杀戮降至最低。屠村血案发生后，天狼帮又及时调集人手，配合本镇官兵入村调查，取得第一手证据，有天狼帮在此镇守，实乃本镇之福。” “镇长不必多礼，护佑百姓乃本帮的基本宗旨，配合官府保一方平安，更是本帮职责所在。但此番除妖，实乃杨阳杨俏两位道友的功劳，在下镇守西未镇也只是履职，却不敢受此大礼。”武建急忙起身，对素衣老者还礼道。 “这个武建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把自己说的官冠堂皇，骗我们上山送死，还骗了这么多人，总有一天要揭开他的面具。”杨俏一边想着一边喝掉了第二杯酒，忽然，另一侧坐着的杨阳神色一变，只见后方的人群乱了起来，从夹缝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个猎户打扮的白须老汉，连滚带爬冲到武建脚下。却是白狐。 “仙师呀，谢谢你替我报了大仇啊，我全家十三口，全都死了。只有我独自在外打猎未归，才逃过一劫。感谢仙师，感谢仙师大恩。”白狐一边抱着武建的脚，一边眼泪汪汪地感谢道。 “噗哧”杨俏赶紧捂住嘴，虽然白狐的出场是事先设计好的，但是看到白狐逼真的演技，杨俏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人家请起，诛灭狐妖的并不是在下，而是坐在对面的两位仙女。”武建看到杨俏捂嘴一笑，尴尬地转头扶起白狐。 “原来是两位女仙师。哎呀，恩人在上，请受老夫一拜。”白狐绕着圆桌爬到杨俏脚下，在杨俏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自己酝酿了许久的悲切感情，被杨俏这一笑全给打乱了，差点穿帮。 “哈哈哈哈”杨俏忍着痛又笑了一声，弯腰扶起白狐，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个死老头是哪儿冒出来的。” “杨俏道友勿要怪罪于他。他应该是来晚了，只看到众人对在下敬酒，误以为是在下诛杀了狐妖，不知者不为罪，还请善待这位老人家。”武建的修为只在炼气期七级，比在场的杨阳杨俏都弱，但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畏惧。 杨俏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武建一眼，神色忽然由阴转晴，翻书一般快地换出一幅笑脸，“多谢道友提醒，老人家请起。” “老夫眼拙，原来是两位姑娘为我们全家报得大仇，我却不识英雄，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原终生为奴，侍奉两位仙师。”白狐并没有起身，反而紧紧抱着杨俏的小腿，又掐了一把。 “哎呀，死老头，快放手。我们不要你终生为奴，也不要你侍奉，更不要给你养老送终。”杨俏疼得一咧嘴，弯腰把白狐向外推。 “俏儿，不得无礼，老人家快快请起。”杨阳难得斥责一声。 “要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把你的来历跟大伙说一说。”杨俏得理不饶人。 “老奴姓白，是西未丁村的猎户，家有三个儿子儿媳七个孙子共一十四口，儿子在家耕地，儿媳帮人洗衣，孙子寄养在村口的李二婶家。老奴每隔一个月便要外出打猎十天，换些散碎银子补贴家用。此番老奴打猎归来，才发现家中的变故，十余口人全部惨遭毒手，只有老奴幸免于难，如今老奴已无家可归，但是身子骨还硬朗，愿意给两位姑娘为奴，终生侍奉姑娘。”白狐常常在村里潜行，对村中的人丁姓氏颇为熟悉，半真半假地编了一个身份出来。 “他口中所言是否属实？”杨俏转头望向镇长。 “西未丁村共有五十户共三百八十二口人，其中有十余个猎户常年在外打猎，早出晚归，具体容貌我并不清楚。不过白家三房确实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和七个孙子，孙子也确实曾寄养在村口的李二婶家。武仙师，你们调查的结果，该户有几人遇难？”镇长对武建投来询问的目光。 “白家大房十七口，全部遇难。白家二房三十口，全部遇难，白家三房共十四口，遇难十三人，确有人存活于世。老人家说的应是实情。”武建沉呤片刻，如数家珍地说道。 “既然如此，老人家，你便跟我们吧。”杨阳插话扶起白狐。 “死老头，你叫什么名字？”杨俏表现出不乐意的神情。 “老奴原名白奉孝，既然跟着姑娘，名字已经无所谓了，请姑娘赐老奴一个名字。”白狐一边抬头，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 “你既然能在狐妖屠村中幸存，而我们又因诛杀狐妖而相识，依我看，干脆取名叫白狐吧，别忘了因狐结下的缘分。”杨阳露出慈祥的微笑。 “就依姑娘所言，老奴从此名叫白狐。”白狐又要向下跪，杨阳赶忙扶起，众人腾出来一个空位，白狐坚决不坐，垂手立于杨阳身后。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长街宴现场又洋溢起欢乐祥和的气氛，杨阳轻轻一皱眉，扭头对镇长问道：“四个村子一千余口人被屠杀，为何大家并不悲痛，反而很快乐的样子？” “其一，狐妖屠村确实令人悲痛，但是诛灭狐妖却是本镇千年来的一件喜事。其二，四个村子只活了白狐一人，并且他们并无亲人在镇上生活，死去的人与活着的人无关，别看大家此刻其乐融融，但人性的冷漠程度只在你预料之上。两位仙师年纪尚轻，老朽在本镇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镇长，对人情冷暖早已见怪不怪了。”镇长微笑着说道。 “不止活了一人，还有一个跑出来报信的，他呢，人在哪儿？”杨俏在人群里一直没找到三天前跑回来报信的那个血衣大汉。 “那人伤势过重，你们进山后不久就死了。我们请仵作验过伤，属于毒发身亡，想必是中了狐妖的妖毒。”镇长面色沉痛。 “镇长您刚才说在此地为官二十年，可否与我们讲讲西未镇的事情？”杨阳神色一动，开始探究起来。 “不敢说是在此为官，但是本镇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为中土山脉之人经西未谷出山的第一个大镇。而且本镇临湖而建，上有大道可沿湖而行，下有船舶可使货物中转，不但交通方便商业发达，而且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未镇虽然名义上是个镇，实际上却是按县衙的标准在配置官员，因此，老朽名唤镇长，却已是正九品。”镇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衣，面露傲然之色，但很快话峰一转。“老夫二十年前刚来此地上任之时，正值壮年，可谓是踌躇满志。可是上任以后才知道，这个地方根本就没人愿意来，正是因为山上有狐妖作祟。” “您来之前就有狐妖？”杨阳感觉话题正在接近自己的目标。 “狐妖在此地作祟已经千年。一千年前，西未谷一只狐狸忽然诞出灵智，口吐人言，当地村民还以为是狐仙现世，特意为他修建了祠堂，日夜香火供奉。狐仙却并不领情，反倒常常到村里偷牛偷鸡，迷惑村中男丁，趁交欢之时抽取男丁元阳。所有被其迷惑的男丁次日都变为痴呆之状，不出三日尽数死亡，这时村民才发现，那不是狐仙，而是一只狐妖。但是已经晚了，狐妖的法力飞快增长，开始时，每年杀三四人，民众忍无可忍，向官府求援，于是，我的前任镇长便请求天狼帮派仙师镇守此处，出手相助。”镇长露出回忆的神情，缓缓说道。 “天狼帮真的派人来镇守了？”杨俏撇一眼对面坐着的武建，不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