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麦子

    我想农村的孩子，大家童年的时候，应该都有一个印象非常深的片段，那就是收麦子！我的印象中，收麦子是最快乐的印象之一。这个季节四五岁开始就要跟着大人们送饭、送水，开始尝试着当劳力用了，稍大点，等到十岁左右就要拿着镰刀下地割麦子了，十二三以上的孩子，在这个季节基本上就要全面学习各项技能了，和成年人承担的任务就相差无几了。十二岁以上，我就没有在偷跑了，不到十二岁的时候，经常趁着家大人不注意，偷偷的带着还没有完全黄的麦穗跑到田间地头树林中，拢把火烧麦穗吃，或者趁着送水、送饭来回的路上，跑到菜园中（小时候我们村的菜园是集中的，每户有一两格菜地，我们管这一大片叫菜园）摸个番茄、黄瓜啥的，幸运的时候还能摸到早熟的西瓜。当然也有不幸运的时候，没有上面这些甜甜的东西，但我们仍能找到茄子、豆角啥的，好像那个时候，感觉吃啥都是香甜的。收麦子的时候也经常会在爷爷或者父辈们谁的手中接到野兔、野鸡蛋啥的一路小跑的送到奶奶手里，由奶奶安排母亲或者伯母做熟，给大家打牙祭。

    收麦季节的天气，骄阳似火。收麦子是那时候的头等大事，在我们家里，不论老小，全在爷爷的带领下，集中收割。那个时候爷爷可神气了，五个儿子全部集中，五岁以上的四个孙子集中三个，三个儿媳妇集中三个（大伯和老叔当时还没有结婚），孙女可以例外，我们家缺女孩子嘛，所以，孙女们在我们家享受特殊待遇，男孩子不行，已经取得城市户口，家里没有地，已经是城里干部的的四叔这个时候，也不是爷爷的骄傲了，在爷爷的高压下，也要带着媳妇和儿子回家干活。总感觉这时候的爷爷像大将军一样，谁都要听他的命令，当爷爷的传令兵是我们这些孙子们，在父辈面前蹬鼻子上脸而不会挨打的唯一机会，基本上都一窝蜂的要当他的传令兵。等人都回来了要第一时间带着工具在爷爷家集合的，父亲、大伯、叔叔们就在一起抽烟聊天，母亲、伯母、婶婶则和奶奶一起准备午饭。爷爷就带着所有孙子，一会儿来这个地块看看，一会儿去那个地块看看，在我和哥哥或者弟弟玩蚂蚱、老扁担（一种昆虫）或者油葫芦（一种昆虫）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会让我们通知，神奇的是，我们不知道要通知啥，往往一窝蜂的跑回家，又叽叽喳喳，不清不楚的告诉父辈们，父辈们却总能听懂，然后就套着驴车、骡车、开着奔马车带上镰刀、绳子、叉子就直奔爷爷所在地，每次都不会出错。等所有人都到地里了，爷爷就带着五个儿子、三个媳妇、三个孙子，先是在地头强调哪里先收，哪里后收，哪里不能收；然后会嘱咐我们，割麦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麦地里套种的花生、玉米啥的，在小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些一定要认真执行了，因为庄稼在这时候是比我们重要的，是不能有一点损伤的。确认过、嘱咐过之后，在爷爷的一声令下中，就正式收割了，麦子也听爷爷的话，真的是按照爷爷说的顺序成熟的，爷爷说休息，剩下的麦子就变青了，说干活的时候，麦子就会齐刷刷的变黄成熟。太神奇了。

    等麦子收完一块地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们就会扔掉镰刀，闹着爷爷要跟着父亲和大伯去了，因为我们知道，马上爷爷就要安排唯一有一辆奔马车的三儿子和最瘦弱的大儿子去拉麦子了。大人们忙着收麦子呢，基本上我们都能闹成功，父亲开着奔马车，拉着大伯和我们，走一段停一下，父亲拿着叉子一下一下的将麦子扔到车上，大伯在车上仔细的将麦子分散到车厢四周，一直到很高。我们则在第一次停下的时候，就下了车，一路步行的跟着车，将父亲和大伯装车时掉下的麦子捡拾到一起，再由父亲装到车上。等装到很高的时候，父亲就会停止装车，然后用绳子将车子刹紧，再把我们扔上去，连同麦子一起给我们拉倒麦场中，下车一起用叉子将麦子卸下来。我最喜欢坐麦车了，软活活的，就像做到沙发上一样，父亲开着车走的也不快，但农村的土路，总是坑坑洼洼的，虽然经常垫，但总免不了有小坑啥的，走在这样的路上，就像坐蹦床，又像在摇篮中，更像是在父亲的怀中一样，很舒服。

    那个时候，我们家有一辆奔马车，二伯家有一辆驴车，爷爷家的是一辆骡车。收麦子的时候干活都是在一起的，那时候还小，总感觉是很快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等每家都有农用机动车的时候，就不在一起干活了，然后就没有印象中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