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琴与筝

    诗清在前面走着，林袭紧跟在后。很快两人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诗清打开门，带着林袭走了进去。

    进入屋子，顺着梯子上了阁楼，只看见琳琅满目的各种书籍整齐的摆放着，几乎填满了整堵墙，房间里充满了书卷的清香。林袭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目光变得有些呆滞。即使他已经尽量在衣服上打满补丁，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体面一点，但在看到如此多的书籍之后，还是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寒碜。而且，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诗清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诗清目光四处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很快，诗清找到了一处空隙，将手中的册子放了进去。

    林袭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诗清居然会把自己抄的书同那些真正的书放在一起。不，那甚至都不能称为书。林袭并不识字，完全是自己对照着一笔一画描下来的。有的地方被水浸湿，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林袭只能尽力摹出相似的样子。

    诗清放好书，回头看向林袭。“你喜欢看书吗？”诗清问道。“喜…喜欢。”林袭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谎，话语变得有些顿促。

    诗清从墙上抽出一本书，递给林袭。“我们一起看书吧。”

    林袭知道自己圆不了谎了，只能如实交代，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不会认字…”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诗清听到之后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竟然泛起一丝涟漪。

    “那我念给你听…”诗清有点激动地说道，但很快，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兴奋，话语戛然而止，原本因为喜悦而有了点红晕的小脸瞬间变得粉扑扑的，眼睛也不自主地快速眨动了几下，微微偏过头去。

    而这一切正被林袭看在眼里，他没想到诗清这样处变不惊的人居然会露出这般娇羞模样，甚至有些可爱。“请你可以读给我听吗？”林袭主动开口。

    诗清这才恢复平静，点了点头。两个小孩走到大门门口，并排坐在门槛上，诗清手指着书上的文字念了起来。清灵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林袭认真听着，但很快书里庞大的信息量就让他有点头昏脑胀。

    诗清念着，悄悄瞥了林夕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这本书可能对你来说太深奥了，我换一本吧。”

    “你真厉害，居然认识这么多字。”林袭情不自禁地夸赞。

    诗清听到，身形停顿了一下，继续向阁楼上走去。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诗清合上书，两个孩子都有些累了。林袭看着诗清，诚恳地说道：“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以后在潭边吧。”诗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袭心里却有些雀跃。因为他知道，这次黄昏之后，自己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破浪孩！”一个孩子惊叫出来，孩子们听到，都向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有妖怪！”只见林袭和诗清正坐在潭边津津有味地看书。“破浪孩和妖怪是一伙的了！”孩子们叫嚷着。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欺负你的吗？”林袭听到他们的声音，有些不悦，转头看向诗清。诗清只是看着书，并没有回答。

    “哭过吗？”

    “哭，是不会有任何意义的。”诗清缓缓说道。“专心做自己的事，不要理会他们就好了。”

    就这样，每天在潭边一起看书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渐渐地，在诗清的教导下，林袭也逐渐认得些字了，但两人还是默契地保持着一起看书的习惯。他们为故事中的搞笑场景忍俊不禁，也为悲情的结局黯然神伤。当然，他们也发生过争执，比如在读到孔融让梨的故事时，林袭就有些不理解。他认为孔融应该去和兄弟们抢最大的梨。诗清说他自私，林袭觉得诗清是主动放弃机会，不对自己负责，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为此闹了很长时间的不愉快。

    一天清晨，诗清像往常一样来到潭边坐下，却没有看到林袭。“也许是睡过头了吧。”诗清想着，坐下，翻到了前一天看到的那页，却久久无法真正安定下来阅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到了上午，林袭仍没有出现，诗清感觉到些许异样，心里有点着急。但她并不知道林袭的住处，只能在约定的地方等待着。

    终于，身后传来声音。诗清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林袭浑身尘土，一只眼睛肿着，鼻子还在流血。

    “你和他们打架了？”诗清急切地问道。

    “…他们说你是妖怪，说你克死了你的母亲。我气不过，就…”林袭还有着怒气，然而话音未落却猛然发现，眼前的诗清眼眶已经湿润，几滴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诶，不要哭啊。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过来的。”林袭有些慌张，连忙想说些什么哄哄诗清。

    “没事，你跟我来。”诗清抹了抹眼泪，带着林袭回了家。从阁楼下来，诗清手里拿着一本很薄的书。

    林袭看着书封面的几个字：琴与筝。

    两人坐下，打开书看了起来。故事里的两人一人精通古琴，一人精通古筝。两人合作二十余年，互为知音，非常默契，琴与筝合奏的声音堪称，余音绕梁。然而，弹奏古琴的人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临终前吩咐将古琴留给友人，弹奏古筝的人悲痛不已，整日将古琴带在身边。一日，他受邀去为一场宴席与古琴合奏，他的琴技并没有退步，但合奏的效果却十分不理想。就在主人家有些失望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让合奏的人用他带来的古琴，人们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合奏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惊艳。友人此刻才终于醒悟，原来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合奏，不仅是两人已经默契无间，两人的琴也已经完全适应了彼此。友人弹奏着，眼泪不自觉落下。此后，友人将琴与筝埋葬，立了块碑，从此终生不再演奏。

    两人看完，内心久久无法平复。“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们可以像琴与筝一样。”诗清看着林袭，真诚地说道。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琴。”林袭看着诗清，目光闪动着。

    “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筝。”诗清点了点头，露出微笑，在黄昏的映照下，增添几分唯美。

    那一刻，林袭仿佛见到了比梦境更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