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剧院
在修说完那番话后，达米安就一直在沉默，直到他把白发的秘能者送到了他的目的地，两人即将分别的时候，他才回应了修的忠告。 高大的秘书官先生冷硬地说道：“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修·伯德。我知道你是最会花言巧语的人，所以我不可能会相信你，也不会被你欺骗。” 被评价为欺诈惯犯的修于是轻轻笑了下，他抬手将那块蒙在自己眼前的黑布解了开，然后有恃无恐地将它塞进了男人胸前的口袋里。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达米安先生？”他紧盯着男人双眼，“您大可以将这当做是我的玩笑话，然后在这里夺去我的生命。” 说着，修还大方地主动张开了双臂，做出愿意引颈就戮的姿态，玫瑰色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 达米安的牙关不受控制地紧了紧，他死死地盯着修玫瑰色的眼睛，越看越觉得对方眼睛里盛着鲜血，那样鲜艳又深沉的红色，是只有恶魔才会拥有的眼睛！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因为修的话而动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真的想在这里杀掉这个秘能者，让这个自大的恶魔体会一下什么叫人类的苦痛。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光看这个混蛋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达米安就知道自己要是真的那么做了，那他肯定就会落进修·伯德的圈套里！ “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修·伯德！” 最终，他只这样匆匆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已经说过的话，就想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里。 可他逃离的想法却被修给打断了。 因为修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拦了他的去路。 “你！”达米安感受到袖口处传来的阻力，立刻又惊又怒回头瞪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修就当没看见他的惊怒，歪头对着秘书官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达米安先生。”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无路可走了，我会很欢迎你来向我寻求帮助的。” “您知道的，我从不收咨询费。” ****** 林恩此时正像前几天一样抱膝坐在床上发着呆，黑暗的牢狱一如既往，但他现在却没有心情去因为黑暗而担惊受怕。 他在想昨天那个名为修的同伴所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不懂修为什么会说他是因森诺特的例外，明明他不过是个刚被人抓进监狱的倒霉蛋，不清楚这里的一切，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 而修却是特别的治愈类秘能者，他才是最特殊的那个才对。 该不会是见他的情绪太过低落，所以说来安慰他的吧？林恩忍不住颓丧地想到。 不，不会的，修不是那样人。 林恩的父母奥莱茵先生和奥莱茵夫人都是星空智慧教派的信徒，相信着会有身披星辉的神明驱散深沉的长夜，向人们展示天堂和其他世界，并传授给人们神秘的知识。 林恩不像父母一样信神，但当修将他从黑暗和绝望里拉出、将光明和希望带给他，像神明一样驱散了他的长夜的那一刻，林恩竟不自觉地怀疑起了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着神明。 所以修不会欺骗他的，他相信修。 虽然林恩的心里一直在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每当他想到这些可能都是假的，就会忍不住地陷入长久的悲伤。 自从昨天身体情况好转被狱警关回监狱后，他就一直处在这样的怪圈中，即使心知这样不妥，也无法挣脱。 “修……”林恩忍不住将头埋进膝盖，喃喃出声，“如果你真的无所不能，那就请出现在我面前吧。” “救救我吧，我的神明……” 然而这样的自言自语，却真的被人回应了。 “神明可是最无情的存在，所以请不要将我当做那种东西啦，奥莱茵先生。” 那一瞬间，林恩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幻听，他迷茫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不知何时被打开的石门，以及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的修。 站在稀疏的光线下，白发的同龄人冲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早上好，奥莱茵先生。” “……神明大人？” …… 第一次被任务对象喊神明大人的修现在心情很复杂。 不是吧，主角真的有这么缺爱的吗？这样搞他会很尴尬啊！ 虽然脚下已经万丈高楼平地起，但修为了保持住自己作为官方人员的专业性，还是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听清的样子，朝呆愣愣的主角疑惑地歪了歪头： “Sir？” “啊，啊——！我、我是想说。”反应过来的林恩立刻满脸通红，匆匆地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你怎么会在这里，修？” 不会真的是听到他的祈愿后过来的吧？ 他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用余光偷瞟着对方微翘的嘴角，心里紧张地想着。 “我不是说过吗？”修挑了挑眉，“我说过我会救你。” “所以现在，我来了。” 白发的同龄人接下来说了什么，林恩一句也没有听清，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心若擂鼓，咚咚的心跳声敲打着他的耳膜，聒噪的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神明真的回应了他的呼唤，他呆呆地想着。 等说了半天却没得到回应的修去看他，就见他眼神涣散一脸呆滞，不由得弯腰去看他，害怕他的任务对象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等林恩终于回过神来后，看到的就是修放大的俊脸。 “啊！”他被惊的尖叫了一声。 “集中注意力，先生。”修自然地直起腰，轻声告诫道。 “对不起！” “没关系，刚刚我说的东西，你听懂了吗？” “什，什么？”林恩满脸迷茫。 早有预料的修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讲了一遍刚刚说的事情。 “你知道的，因森诺特是秘能者监狱，专门关押暴露的秘能者。” “但是实际上，在那些贵族们的圈子里，因森诺特其实还有另一个称呼。” “那就是‘剧院’。” “秘能者囚犯们要是想要逃避刑罚，或者是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那他们唯一的出路，只会是进入典狱长的‘剧院’，进行‘表演’。” “至于‘表演’的内容。”修轻轻哼笑了一声，“自然是秘能者们的自相残杀。” “那，那你。”林恩喉咙微梗，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继续说出了想说的话，“你救我的方法就是……” “就是让你进入‘剧院’，成为典狱长的‘话剧演员’。”修毫无负担地替他把话说完。 “可我不行的。”林恩身体颤抖起来。 “我甚至连自己的秘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可以做到和其他人……”他又咽了口口水，“自相残杀。” “为什么不行呢，奥莱茵先生？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不想在因森诺特毫无声息地死去，那你只能这么做。” “如果你不进入‘剧院’，那典狱长肯定不会放过你，他会让你凄惨地死在一个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地方。” “而且我说过的，林恩。”修直视着林恩的蓝眼睛，玫瑰色的眼睛里失去笑意，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因森诺特唯一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