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路
龙首峰高达数百丈，峰顶形似一颗昂首冲天的龙头。 叶无锋他们所在的甘泉宫，其实是在龙首峰的半山腰里一块不算太大的空地，背靠龙首峰，前临飞龙潭，两边都是高达数百丈的悬崖峭壁。 此时飞龙潭的水位已经有所回升，但水面离岸上仍是极深，而且潭中还有巨大的漩涡未曾平息。叛军原先准备的那些木筏，也几乎都被那场惊心动魄的龙卷风摧毁殆尽。 苏淳安举目四望，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和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叛军士兵，都被困在在了这块方圆不过一两百丈的空地上，谁也出不去了。 叶无锋拍了拍苏淳安的肩膀，苦笑道：“葛丹成的援军既然现在都不来。那什么时候来，甚至会不会来都是问题！他们如果一直都不来，咱们可就真就要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苏淳安环视甘泉宫一圈，也是一脸苦涩的道：“如果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的话，会不会派人来杀我们灭口？” “谁知道呢！”叶无锋转身看着因高银和叛军仓促离去而显得一片狼藉的对岸，“换做以前，我肯定觉得不会，但现在我真的不敢确定了……我一直想不通，咱们这一百多个人，不但对丞相忠心耿耿，不少还是咱们新军里小有名气的能人勇士，葛丹成为什么非要让咱们死？总不可能咱们这些人，都跟他结了仇吧？况且这次任务咱们本就九死一生，成功了对葛丹成的名声仕途都大有好处！他为什么要对咱们见死不救呢？” 叶无锋等了半天不见回答，转过身来才发现苏淳安仍皱着眉头在凝神苦思，不禁苦笑一声道：“算了！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咱们还是先稳住这里的局势，想法出去再说吧！只要咱们能出去，当面去问葛丹成也未尝不可能！” 苏淳安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看来，也只好先这样了！” 此时二十多名叛军的兵器已经尽数被沈南秋收缴，颇为自觉地缩在甘泉宫外的一个角落里，几名沈南丘的手下带着武器的不远不近的看着他们，而沈楠丘正在龇牙咧嘴的让一名士兵帮他包扎伤口。 叶无锋看了看沈南丘的身上的伤，虽然伤处不少，但大多都是一些不甚严重的皮外伤，以沈南丘壮硕的体格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信王所住的这座甘泉宫，先是被沈南丘暴力拆解木料，后又被龙卷风甩出来的杂物一通乱砸，现在房顶大多已经塌得不成样子了，只剩一片狼藉的残垣断壁。 那场昏天黑地的龙卷风散去以后，太阳不久之后就冒出了头，白花花的阳光不但刺眼，还晒得穿着一身铠甲的叶无锋等人十分闷热，却又无处躲避。 然而更加尴尬的是，此时天色已过辰时。 叶无锋等人从龙首峰峭壁上坠下时，都是怀着必死之志而来的，把粮食饮水都留在半山腰的山洞里，那些叛军士兵大多都是刚睡醒不久就被派上了战场，更不会带什么口粮饮水。 所以这一群几个时辰前还热血沸腾的勇士，现在却不得不面对饿肚子的困境。 好在飞龙潭的水位虽然下沉了数丈，毕竟还是离得近，叶无锋命人找了几节绳子，又用兵器凿了几个简陋的木桶，用水问题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可是口粮的问题，他和苏淳安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甘泉宫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他们已经在废墟里扒拉了好几遍了，偌大一座宫殿，里面竟然没有发现一点粮食。 白花花的阳光越发刺眼，照在身上更让人觉得闷热烦躁。 叶无锋解开左胳膊的皮甲肩带，一边尝试着顺畅左臂的血脉，一边苦思粮食的问题。 苏淳安扫了一眼那些投降的叛军士兵，语调深沉地道：“屯尉，我觉得咱们得解决掉这些叛军，如果他们知道咱们断了粮，还没有援军的话，肯定会趁机作乱的！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叶无锋面无表情的盯着飞龙潭对岸，用语气不容置疑口气道：“仗好不容易打完了，我们还非要杀人不可吗？我答应了不杀他们，就一定要做到！” 苏淳安闻言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屯尉！你这是妇人之仁！咱们现在不动手，等他们明白过来了，咱们就得吃亏！” 叶无锋闻言转过头来，望着苏淳安道：“苏兄！我如果不守承诺杀了他们，跟葛丹成还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所谓的‘妇人之仁’是信守诺言，那我宁愿一辈子这么‘妇人之仁’下去。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出去，我就会离开军伍。” 苏淳安苦笑一声，道：“也许屯尉像你自己说的，不是成大事的人。但我却突然觉得，正是这样跟着你才让人觉得安心！如果我们都能出去的话，不管叶兄做什么营生，一定要带兄弟我一个！” 叶无锋哈哈一笑，拍了拍苏淳安的肩膀道：“成！到时候我开药铺，请你做掌柜先生！” 正在这时，叶无锋和苏淳安突然被沈南丘的大嗓门所吸引，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他浑身扎着裹伤的布条，正跟几个手下在那儿大呼小叫。 叶无锋和苏淳安对望一眼，快步朝沈南丘走去，还没到身边，就听见他在那儿大叫：“左！左！怎么那么笨呢？叫你往左边一点儿！” 两人走到沈南丘的身后时，他才察觉，憨笑道：“屯尉！老苏！你们看！这水里有鱼！我寻思着咱们都没带吃的，不妨捞它几条吃吃！” 叶无锋凑近一看，果然发现已经下沉的飞龙潭边缘，水面上有些白色的东西，被打水的沈南丘等人无意间捞上来之后，才看出来原来是一些半死不活的鱼，想来这些鱼应该是被那场龙卷风搅晕了。 “好啊！这一次老沈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叶无锋有些兴奋的拍着沈南丘的肩膀道，“刚才我跟老苏还正发愁咱们吃什么呢！这一下子你可算是解决了我们的难题！” 沈南丘嘿嘿一笑道：“屯尉！你可别小看俺老沈的脑筋！以前俺们老家十里八村儿谁不知道俺老沈是个机灵人！” 苏淳安闻言“噗呲”一声笑道：“沈队率的智计过人，我一向也是服气的！” 沈南丘闻言更是得意，摇头晃脑的继续指挥士兵继续捞鱼。 叶无锋和苏淳安对视一眼，均是笑着摇了摇头。 “老沈他们这么捞速度太慢了。”叶无锋仔细看了看飞龙潭，目光巡视一圈后道，“苏兄你去找几个人，把周围的木头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扎成个木筏放下去，我再去找点绳子。” 苏淳安领命而去，而叶无锋则叫来了牛大满和另一个叛军士兵，跟他一起去甘泉宫后面的峭壁下找绳子。 此时的甘泉宫东倒西歪，几乎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 本来是大殿的位置倒塌的最为严重，甚至连精铁地基都沉了下去，特遣队初期的那些伤员，一个都没能跑出来，都被埋在了废墟中。叶无锋曾经让人尝试着挖开废墟，寻找那些被埋在下面的兄弟，但是由于地面下沉的太厉害，他们手头又缺乏工具，尝试了一下之后，见没有什么效果，也只好放弃了。 几个人一路走到甘泉宫后的峭壁下，叶无锋想起先前按计划要从这里爬上去的罗子成，抬头望去崖壁上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埋在了废墟里。 叶无锋想起罗子成是这支队伍里年纪跟自己最相近的人，虽然交谈不多，但总觉得他更加亲切一些，如今居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禁一声叹息。 旁边的牛大满见了不禁有些好奇，道：“叶将军叹什么气啊？俺们信王都被你砍了，你这一出去还不得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啊！有啥可叹气的！” 叶无锋不由苦笑一声，道：“那也得等出了再说啊！” 牛大满闻言不解道：“出去有啥难的？你这么大功臣，你们丞相不得派大军敲锣打鼓把你迎回去？” 叶无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多谈，于是拍了一下他肩膀道：“赶紧找绳子吧！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牛大满嘿嘿憨笑了一声，便跟另一个人去废墟里四处翻找了起来。 当初叶无锋等人从峭壁上坠下时，用了三条绳索，后来被人从上面砍断后就被罗子成随手收在了这附近，陈大志等人只是稍微翻找了一下，就找到了这几根绳子，除了被石头杂物砸断了几处，大致还算完好。 苏淳安那边由于先前龙卷风甩到岸上的木筏本就不少，木头找的也是十分顺利。 两拨人会合之后，七手八脚的扎好了木筏，用绳索绑住坠了下去，然后又坠下了两个人去捡鱼。 如此一来效率果然大大提升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捡了几十斤白花花的死鱼上来。 沈南丘那边带人捞鱼，苏淳安也不闲着，开始带着几个人生火烤鱼，叶无锋又让陈大满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些油，苏淳安等人用树叶凑合着刷着烤。 这种看起来白嫩嫩的鱼，长不过一尺多，最宽处的鱼腹也不到三寸，细长无鳞，十分适合烧烤，刷上油脂以后，一时间香味四溢。 无论是叶无锋的特遣队员，还是那些投降的叛军士兵，都是从一大早就拼死拼活的搏杀到现在，肚子早就空了，此刻闻到烤鱼的焦香味，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肚子都开始“咕咕”叫着吞咽口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火堆上的烤鱼。 叶无锋见地上的破烂木头不少，鱼也够多，于是便让大家各自去生火烤鱼裹腹。 苏淳安见状眉头紧皱，低声道道：“屯尉，如果让那些叛军士兵如果吃饱了，我们恐怕很难压制他们……” 叶无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条烤鱼，道：“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吃，他们心生不满之余，必然更难取信他们。再说我刚才在大家面前答应了那个叫牛大满的，绝不虐待他们，如果我现在就食言而肥，你让他们怎么想？” 苏淳安闻言撇了撇嘴，倒也没法反驳。 此时整个甘泉宫的废墟上，东一撮西一簇的生了十来个火堆，人们自动三五成群的各自占据一个火堆烤鱼。 只不过特遣队还是隐然围着叶无锋和苏淳安打转，而那些降卒们的火堆则比较散乱随意一些。 叶无锋咬了一口烤鱼，没想到虽然没有盐和调味料，居然意料之外的鲜美，rou质细腻还没有什么乱刺，入口即化不说，回味还有些甜香，不一时一条鱼就吃下了肚子。 此时苏淳安已经连吃了两条鱼，抹了抹嘴道：“屯尉，我带几个人去试试能不能从飞龙潭攀上对岸吧！不然咱们老是这么等人来，也不是个办法。” 叶无锋此时正烤着第二条鱼，听了苏淳安的话点了点头，把自己手里的鱼递给身边的人，换了一条看起来烤的差不多好了的，站起身道：“苏兄说的对！我也早有这种想法。只是觉得老沈有些粗心急躁，不太适合去做这种事，苏兄想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飞龙潭边，只见沈南丘一边回头偷偷看烤鱼的众人，一边急躁的指挥下边水潭中捞鱼的士兵，显然是肚子饿的有些急了。 叶无锋笑着将那条烤鱼递给沈南丘，道：“老沈！辛苦你和这几位兄弟了！这个你先拿去吃！你去叫几个吃饱了的兄弟过来，最好懂水性，会划木筏的。” 沈南丘见了烤鱼两眼放光，嘴上说着：“屯尉，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已经伸出去接过烤鱼啃了起来，待叶无锋话音落地，一条鱼肚子已经快被他啃光了，嘴里含糊不清地答应一声就去找了。 叶无锋摇头苦笑一声，看向对岸。 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军师葛丹成的援军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指望不上了。如果苏淳安他们能够找到爬上对岸的方法，他们就能多一点应对葛丹成的主动权，如果不能的话，他们就只能困在这区区百十亩废墟上，听天由命了。 可是这水潭里的水位那么低，苏淳安能找到出去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