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兄弟
吵闹的一天结束，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三两成群，结伴离开校园。 繁星羞于都市的霓虹灯，藏进夜里不敢露头。空中零星看见几个光点，也许只是高楼的航标灯罢了。 “我突然希望以后也一直上晚自习了。”李晓乐说。 陈海明一愣，问道：“你不是最讨厌晚自习嘛。” “因为我听说下一届不用上晚自习，不能便宜了学弟学妹。” “我靠，自己淋过雨就想全世界都没伞是吧？”陈海明不禁感叹此人的人渣程度。 二人并未回家，走了一段路后绕进巷子，巷子尽头的地下室新开了一家街机店，都是老型号的机子，从恐龙快打到拳皇97，从合金弹头到魂斗罗，仿佛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因此很受周边男性欢迎。 当然，对于穷学生来说，一块钱两个币才是吸引他们的主要原因。 他们在巷子里穿梭，正想翻过围墙抄近路，却忽然听见附近传来粗鲁的叫骂与女人的哭喊。 “谁看片开这么大声音？”李晓乐纳闷。 围墙年久失修，裂开几道缝隙，陈海明透过裂痕看向另一边，两个混混模样的家伙拽着一位长发女生不放。 “李晓乐，赶紧过来。” “怎么了？” “往缝隙里看，对面有人在欺凌女生！” “啊？” “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你说的没错！”李晓乐心中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他拿出手机，指尖在触屏上轻击跃动，像是曼妙的芭蕾舞者。 “你干嘛？” “我在上网谴责他们！” “等你敲完键盘他们都已经完事了！” “那他们也太快了吧。” “你管他快不快呢。我是说我们应该立刻付诸行动，而不是袖手旁观！” 李晓乐恍然大悟，眼神中充满坚定，立马翻过围墙。 “嘿嘿嘿，小meimei陪哥哥玩玩。”混混甲露出yin笑。 “别怕嘛，我们会很温柔的。”混混乙不停调戏。 “桀桀桀，小meimei别挣扎了，你逃不出哥哥的掌心。”李晓乐跳下围墙，满脸邪yin。 无助的女生本就已经被吓得泪眼汪汪，这下又多了一个变态，情绪彻底失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海明也跟着翻了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怒斥：“草，老子让你行动，没让你加入！” 混混愣住了，这俩傻子从哪冒出来的？ “臭小子，你们干嘛？” “不好吧，真的干啊？我这人其实很纯情的。”李晓乐吓了一跳。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陈海明瞪他一眼，转头威胁小混混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两个畜生要是不想惹麻烦就赶紧滚。” 两个社会闲散人士听见警察时显然慌了神，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快溜”的意思。 李晓乐凑到耳边，轻声问道：“你确定这个时候辱骂他们是合适的选择吗？万一他们揍我们一顿再跑怎么办？警察又不会飞，哪有这么快到。” 果然，混混转念一想，越来越气，一个屁大的高中生也敢跟自己这么嚣张？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岂不是要被道上的人笑死？跟女人办事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揍这小屁孩两拳，时间完全绰绰有余。 眼看混混摩拳擦掌，陈海明意识到自己装逼装过头了：“卧槽，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我哪知道你这么欠揍？” “现在怎么办？” “跑呗。”李晓乐眼疾手快，扔出书包和饭盒，砸在两个混混脸上。 “快跑！” 陈海明趁机抓住女生纤细的小手，朝着主干道的方向跑去。可他们毕竟带着一个娇弱的女孩，速度终究慢了一拍。 “喂，我们好像跑不过他们啊！”陈海明气喘吁吁地说。 “跑得过你就行了！”李晓乐提速冲刺。 “他妈的，好兄弟不是应该同甘共苦吗？”陈海明死死拽住兄弟的衣角。 “他妈的，好兄弟不是应该牺牲自己吗？”李晓乐咆哮。 “我挨揍你也别想跑！” “撒手，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是你把东西扔他们脸上的！” “我那是……”话音未落，李晓乐身体忽然失去平衡，整个人栽倒在地。 “诶，你心理素质这么弱吗？吵两句就躺地上。”陈海明顾不得继续逃跑，转身想把他扶到背上。 “那傻逼摔倒了！”混混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被救的女生瞧见混混快追上来，竟然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靠，你就这么溜了啊？”陈海明傻眼了。 两条毛腿挡住他的视线，刺鼻的烟味窜进鼻腔，两个混混已经一前一后将他包围。 “你不是很喜欢逞威风吗？再逞给爷看看？”混混甲捡来一根生锈的钢管，在空中挥舞。 陈海明高举双手，陪笑道：“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你小子很嚣张啊，刚才叫我们什么来着？”混混乙气盛凌人，不停地朝他吐烟圈。 “咳，我嘴贱，是我嘴贱。”陈海明赶紧认怂。 “说什么都没用，老子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 “记得打腿，到时候被抓了也能判轻点。”混混乙提醒。 钢管破风而至，陈海明吓得闭眼抱头，蜷曲起身子。 真是狼狈啊，热血一上头就跳出来逞威风，结果被人堵在巷子里当狗打。 想象中的棍击却并未落下，陈海明睁开一只眼睛偷看，校服外套临风飘摇，熟悉的面孔挡在他身前。 钢棍被一只手牢牢握在手里，任凭混混如何用力，棍子也纹丝不动，他的手仿佛铁铸的雕像，不动如山。 那分明是李晓乐，可陈海明觉得这人不可能是李晓乐。 “嗯……这是什么地方？”李晓乐环顾四周。 陈海明越发笃定此人不是李晓乐，他的声音本该是贱兮兮的油腔滑调，带点方言的口音，可现在听上去字正腔圆，像是温尔儒雅的君子。 妈的，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逼格了？ “你们是谁？”李晓乐冷漠地打量混混。 “装你妈！”混混甲大叫，松开棍子挥出右刺拳。 这混混想必练过几天拳击，出手快准而且够狠，直接瞄准人的下巴打。 陈海明下意识屏住呼吸，连“小心”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只听嘎吱一声，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我的腿，我的腿！”混混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原来刚才出拳的一瞬间，李晓乐率先出脚，踢在混混左腿的膝关节上，力气大到连陈海明都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李晓乐举起钢棍，似乎还想殴打混混，陈海明赶紧跳起来抱住他胳膊，叫嚷：“你疯了！腿都断了你还打，闹出人命你下半辈子就毁了。那边的傻逼还愣着干嘛，跑啊！” 混混乙被这一吼，连忙搀扶同伴逃命。 李晓乐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钢棍举到陈海明脸上，问道：“你又是谁？” “大哥别动手！我是你同桌啊，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陈海明吓得连连后退。 “……”李晓乐的目光忽然变得呆滞，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钢棍跌落，他再度失衡，瘫软在地。 “我靠，你没事吧？”陈海明连忙掏出手机拨打120。 …… 天与地的界限被夜模糊，星月落入江水，船橹荡开满江的星辉。 小伙睁开双眼，俯身捧水洗脸，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 “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喃喃自语。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明明刚才还在一直划船。 他从未做过如此逼真的梦。 也罢，只是个梦而已。 他不再多想，画舫划向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