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常生活
阳贵省,十八线小县城,启灵镇。 清明时节雨纷纷,细腻切嘈地润湿了这片没有被现代化建筑侵蚀的土地。 启灵镇有一座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插立着各色古代旗帜,正门墙上有一座高耸的城楼,红木黑瓦搭建而成,镇里的道路铺设的是青砖绿瓦,街道两旁楼阁是灰砖楼阁。 今日是寒食节,也是启灵镇赶集的一天,对于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来说,这两节日只要有一个都会热闹非凡。 两个节日在同一天,街上更是人山人海。 各类商摊小贩或推车、或挑担、或搬运、或骑小三轮占据街道两旁,然后坐在简单搭起的雨棚里,烤着两块烧红的煤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只要有行人即将路过自己小摊,他们不禁扯一嗓子,惹得行人不禁一望,随后便被热情介绍着各种商品,待行人离开时手中便不由的多了一袋物品。 祁域提着今天祭完祖后不剩多少东西的袋子,优哉游哉地走在街上,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听着摊主扯着脖子的吆喝声。 “这才是生活啊!” 前几天,祁域又双叒叕被辞了。 因为性格十分佛系加上做事慢条斯理,在犹如压榨机的公司中显得格格不入,一天的干活量还没有最低工资的员工多,所以不到十天就被辞了。 好在老板还算是个人,干了十天的活还是给他付了钱的。 当然,如果祁域不花两三个月去计较话,老板会直接不当人。 也因此,他两年内找了四十九份工作。 生活状态便是找工作、辞职、打官司、拿钱、再找工作。 最后他选择回到父母所在的小县城,准备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当然,代价便是每天得忍受母亲大人的唠叨。 前方,母亲大人王凤春经过与小贩的激烈砍价后,终于将价格从一斤两块六砍到一斤两块五,然后喜滋滋地买了两斤。 她提着今日要吃的饭菜,转头想递给儿子拿着,结果发现他慢悠悠地吊在后面,东看看西瞅瞅。 见他这样子王凤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恁走快点嘛行不行。” “吃饭都不晓得积极,我看你脑壳子是真滴有哈子问题哦!” “你说你,读辣么多年的书,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养只猪都能够卖好多钱了。” “你嘞,除了吃就是睡,你说你和猪有啥子区别嘛?” 听着母亲大人一连串的数落,祁域淡淡回道:“猪不挑食,我挑食。” 王凤春见儿子还敢顶嘴,顿时来劲了,讥讽道:“你当然挑食嘛,你要是不挑食早就找到活路咯。还用得着来这里啃老咩。” “赶紧过来拿到!二十岁的身体活得跟个六十岁的人一样,你|妈我都还没过上这种日子,你倒是先过上了。我看你以后是不是还想走在我前面?” 顶着母亲大人叽里呱啦一大堆话,祁域来到她面前接过袋子便头也不回的接着往前走,身后母亲大人见此,语速更是快了不少,语气也更是浓烈不少。 这,就是他在十八线小县城的日常生活。 快哉快哉! 当然,如果少了母亲大人那萦绕在耳旁的魔音就更好了。 因为县城的政策是开发旅游,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往古风靠近,他家自然的也就住在一个类似古代的楼阁中。 其实屋子里的功能设施和水泥楼房没什么区别,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县里这样做,主要是给人一种仿佛身处在古代中的感觉罢了。 回到家,在母亲大人的辛苦劳作打扫下,一顿丰盛的昨夜菜才缓缓端了上来。 祁域见状撇了撇嘴:“寒食节还真吃冷食啊,吃点热食一点也不行吗?” 因为阳贵省可是天无三日晴的事实,一年三季基本都是在二十几度。 寒食节开春没多久,气温还在渐渐回暖,再加上祭祖回来细雨润湿了衣裳。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他感觉有一丝凉意,想吃点热食暖暖身子。 听到祁域的嘀咕声,王春凤冷嘲热讽道:“你这算是不想过这节了吧?咋滴,老祖宗留下五千年的东西你就这样不要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祖宗的东西不去珍惜,趋之若鹜过那只有一两百年国家文化的节日。什么圣诞节、平安夜、情人节,有什么寓意没有?能教给你什么?还是说你认为你的根是那边的。” “等别人偷了再改头换面变成他们的,你们又跳出来说是自己老祖宗的。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哦,对了你知道年轻人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祁域一听,脑子顿时大了起来,自己怎么就忘记了母亲大人的专业是学历史的,而且还是语文特级教师。 自己不过是嘀咕一下,结果直接被她给曲解了。 祁域于是连忙解释:“数典忘祖。那个妈,我没这么说啊,我就是建议一下。” 王凤春白了儿子一眼,“哼哼,你还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了呢。” 祁域当真是怕了母亲大人了,和他理论当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因此他呐呐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忽然看到父亲大人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于是连忙道。 “额....那个啥,爸赶紧一起吃饭吧。” 祁父:“......” 好小子,你真是我的好大儿,自己说不过你|妈就将我拉进来,你这打算是祸水东引啊。 劳累了一上午,祁恩知确实感觉有些饿了,于是起身,像老干部一样双手背身后,缓缓走来了过。 今天这顿饭祁域敢确定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吃得最快的一次,仅仅五分钟就吃完了。 谁让他不知死活地嘀咕,结果打开敏感话题,还是自己母亲大人熟知的领域,他就是跪着也得吃完这顿饭。 但是有一个人在一边吃饭一边说教自己,比跪着吃饭还要难啊! 祁域心中泪流满面。 扒拉了几口,他就将碗筷放到了厨房,逃似的离开家,只留下一句话。 “那个我吃饱了,去楼下买点东西哈。” 看着祁域在门口消失的背影,母亲大人停止了说教,知道他这是嫌弃自己。 于是冷哼一声猛地吃一口饭,盯着祁域刚才的位置恶狠狠嚼着,仿佛将米饭当做了祁域。 见王凤春这幅样子,祁恩知有些被吓到了,连忙放下碗筷,对妻子语重心长道:“好了,自己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吗?他长大了,想怎么生活就任他去做,只要不违反乱纪就行。” 说着,温柔地拍着妻子的后背,“你是最有感触的,活在他人目光中是很累的。” 王春凤转头看向自己丈夫,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祁恩知看着她嘴角还沾着一粒白米饭,伸手抹去后才缓缓道:“你从小就一直很优秀,但这些优秀是你自己心中想要的优秀吗?” “不是,那是你父母对你施加的,才让你变得如此优秀。可如今你变成了你父母那样的人,对自己孩子施加你的期望。” “我们这一生其实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中。读书时,与领居家的孩子和同学比成绩;毕业工作了,与同事同学比生活环境与工作环境;成家立业,与亲戚朋友比生活状态。最后结婚生子,又比起孩子如何优秀。” “孩子小的时候,父母这样做无可厚非,毕竟他还小,不能明辨识理,但是现在他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何必让他活在期望的枷锁下呢。” “可是...” 王凤春不是不明白。 她是特级教师,教书几十年育人无数,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学生,也遇到过各色各样的父母。 她都能够开导他们、处理好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儿子就总感觉处处看不顺眼,什么都想cao心。 见妻子还想说什么,祁恩知打断她,“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迟早是要离开的,如果一直以期望囚禁他,那他如何才能学会飞翔?” “只有盘旋在天空的鸟才称为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