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校园小说 - 姝与柏树在线阅读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来姝早上醒来,第一眼就是坐在飘窗上的韶柏。

    昨天晚上开始下雪,一直到现在也没停。

    他起的很早,醒来的时候来姝还睡得很沉。

    他做了砂锅粥慢慢炖着,洗漱完就坐在飘窗上看雪,同时也等来姝醒来。

    他坐在那静静的,背靠着墙,两条长腿垂在窗沿,窗外白光一照,纯净的就像天神。

    “下雪了吗?”

    她嗓音懒懒的。

    “嗯,下了很久了。”

    来姝爬起来跪在床上往外看,她刚醒,脸睡得红扑扑的。

    下得很大,密密麻麻的像从天上一下子倒下来的一样。

    “洗漱,吃早餐。”

    韶柏从飘窗轻轻跃下来。

    粥熬的很香,来姝和韶柏两个人吃完了一小锅。

    韶柏洗碗的空当儿,来姝去换男生拿给她的衣服。

    对于来姝来说格外宽大的白色连帽衫套在身上,校服外套被穿在连帽衫里面。

    外面很冷,韶柏还拿了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给她。

    太大的衣服穿起来就费劲,哼哧哼哧的穿上先闷出一层薄汗。

    到镜子面前一看,奇怪的不行,简直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校服套在帽衫里,一点样子也没有。

    但来姝无所谓,只要不冷就可以。

    衣服上也是消毒液的味道,还是那种不难闻,很安心的感觉。

    来姝穿着板鞋,走出门雪会灌进鞋子里。

    这样的天气不能骑车,韶柏换了高帮鞋,不知道又从哪儿拿出一双徒步护腿鞋套,替她从鞋底套到膝盖下面。

    来姝踢踢腿,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徒步鞋套。”韶柏回答。

    “徒步好玩吗?”她看着腿上那双藏蓝色护腿问。

    “很安静,很放松。”

    “你经常一个人去吗?”

    “嗯。”

    “下次带我一个吧韶同学。”

    她说着,有些迫不及待地推门出去踩雪。

    韶柏不回答,只是眼里多了暖意。

    门有些被冻住,来姝使劲撞了一下才推开。

    外面银装素裹,树上,路上都积了一层,那几株开败了的木芙蓉已经被雪压得看不见。

    空气冷飕飕的,来姝打了个寒颤。

    锁好门,韶柏拎着书包带着来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雪下的很大,来姝本来还想和雪花亲密接触一下,下一秒却被男生扣上了帽衫的帽子。

    路上车不多,好多大型清雪车在路上排着队来回清扫。

    韶柏带着她在小巷里绕,很快就到了安宁路。

    傅维英来的老早,拿了工具在二班的的清洁区推雪,干的热火朝天。

    韶柏也留下来,来姝就拿了两个人的书包回班。

    到了门口遇到聂相思抱了一大杯热水往外跑,细看那绝无仅有的运动大水壶是傅维英的。

    她着急忙慌塞一颗葡萄味的糖到来姝嘴巴里,又火急火燎的跑下楼。

    来姝失笑,刚把书包放下,手机就响了。

    打开一看,是一个微信验证消息,一个叫YAN的用户发来的。

    显示通过扫码添加,几乎是一瞬间,来姝就想到了昨天下午那个叫周嘉宁的女生。

    周嘉宁和她的聊天记录只有系统自带的打招呼环节,她没有主动说话,来姝当然也没有找她。

    很奇怪,于是来姝忽略的那则YAN的申请。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到周五。

    下午放学,来姝又明确了一遍韶柏明天会去接她的事。

    两人在盛景路分头走,韶柏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动。

    直到她拐过弯再也看不见,韶柏才骑车往另一边走。

    前几天的一场大雪已经被清干净,这两天又降温了,韶柏骑车的速度快了些。

    向诚一伙人坐在韶柏每天都要路过的便利店门前的塑料椅上。

    远远就看见他骑车过来,特别显眼。

    冻得要死,彭肆辰那个傻缺非要他出来收拾人。

    如果不是收了钱,其实向诚很不愿意对韶柏动手。

    他虽然玩的乱,但又有种莫名的道义。

    他看着韶柏,就觉得这人不一般。

    长得不一般,那种眼神也不一般。

    不是那种恨得牙痒痒的眼神,也不是那种怕的头都要缩进裤裆的眼神,也不是那种隐忍着要报仇,等着以后还回来的眼神。

    就是无所谓。

    一具死尸一样的目光。

    就像他就活该被这样对待一样。

    起先他听彭肆辰说,觉得简直绝了,怎么能有韶柏这种窝囊废。

    可那晚在巷子里实打实见了,他又觉得彭肆辰算个屁。

    他初中就出来混了,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韶柏这样的真是第一次。

    没人会眼看着仇家就在眼前还十分淡定的停下车走过来。

    就像现在韶柏这样。

    他骑着车过来,看到向诚了就停下来走过来,定定站到他面前。

    这架势,不像是他向诚来打人的,倒像是他来收拾向诚的。

    向诚咋一口烟。

    “我有时候吧,就觉着你有病。”他对着韶柏说。

    韶柏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淡粉的眼睛风平浪静的看着他。

    莫名的向诚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你说你怪模怪样的夹着尾巴做人多好,非要招惹那个傻缺,话都不说一句,搞得老子也不安生。”

    他从来没招惹过任何人。

    不过是源源不断地冲向他的恶意。

    韶柏只是想问他一件事,所以他站在他面前。

    那天在球场,那个叫妍姐的女生看到了来姝。

    他很不放心。

    他一点都不想波及身边的人,尤其是来姝。

    纵使他根本什么错都没有。

    他看着向诚一双戏谑的眼开口,“那个叫妍姐的···”

    “哟,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三中收残疾呢。”

    向诚笑了,身后几个青年也笑了。

    “李慕妍,怎么了,你问她干嘛,看上她了?”

    几个人又不怀好意的笑。

    穿着校服的男生和几个抽着烟,不良气息浓重的人待在一起引来很多路人注目。

    向诚烦不胜烦,“一个二个都把老子当猴看,李慕妍我跟她不熟,只在床上跟她熟。”

    直白又充满恶意。

    韶柏握紧拳头。

    向诚今天不想对他做什么,就是来震慑一下,这么一看,哪里震慑的住。

    他捻了烟,“你明天,来夜池。”

    他怎么也得收拾他一顿交差。

    向诚知道他不会跑也不会躲,他问李慕妍,肯定是有事儿,于是他又添一句

    “其实招惹你一点劲也没有,叫也不叫,哭也不哭,求饶也不求饶,我想要的那种爽你压根没有,你明天来夜池,我交差,我看你也挺无所谓的,不多我这一顿打吧。”

    理直气壮。

    “明天不行。”

    韶柏回答。

    明天他要去接她。

    最起码,完好无损的去。

    她不能被纠缠到这些东西里面。

    这些丑陋的,肮脏的东西里。

    向诚顿一下,眯着眼看他,他突然又笑了,露出一口牙。

    “行,那你后天来,我等着你,后天晚上八点,夜池,你说不定还能见着你心心念念的李慕妍。”

    其实他完全可以跑。

    跑的远远的。

    哪怕换一个城市。

    都比在这里好。

    光鲜亮丽的背后全是狰狞可怖的伤口。

    人有多脆弱。

    医院窗外有一颗孤零零但又十分茂盛的柏树。

    宁晚枝见天的躺在病床上看。

    然后默默流眼泪。

    她的儿子太苦了。

    从出生到现在,一天开心的日子都没有过。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可韶恒从来不这么认为。

    宁晚枝得产后抑郁那几年。

    宁晚枝闹着不活了那几年。

    其实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宁晚枝人不人鬼不鬼。

    家里每天吵来吵去,他根本见不得那孩子。

    就是那个孩子的错。

    宁晚枝没了,家没了。

    他当初指着家门让她滚。

    她果真带着孩子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

    再也没回来。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骨灰盒那么轻又那么重。

    那年韶柏十三岁,抱着轻轻一捧宁晚枝跪在梧桐嘉苑的房子里呜呜哭了一夜。

    爸爸不要他。

    mama也不要他了。

    多少个夜晚他躲在拐角偷听他们争吵。

    翻来覆去都是他的罪恶。

    他又躲进被窝哭半晚。

    其实他没资格抱怨,不管是巷子那晚还是现在。

    后来他再也不哭了,是十三岁那年,那晚过后他再也不哭了。

    往后就是一个人的生活。

    不过是皮rou之苦罢了。

    一千回一万回他也不会躲。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赎罪得方法。

    我要承受痛苦来赎我不可名状得罪。

    这样他才不会内疚得整夜整夜合不上眼。

    他一个人守着这座房子。

    就好像守住了宁晚枝在这世上得最后一缕魂魄。

    我听你的话在好好得生活。

    所以他把三餐全写在纸上来告诉她。

    我不会再抱怨了,我会撑下去。

    今天我也这样过来了。

    完整的熬过来了。

    房间空荡静谧。

    韶柏闭眼躺在床上。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来姝的味道。

    他挪到另一侧,来姝睡过的那一侧。

    被子上有柑橘味和消毒液的味道。

    还有一点,她的味道。

    太寂寥了,他的生活。

    干发帽还挂在阳台,是白色的小羊造型的。

    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条丝巾。

    手机壁纸一直都是那只粉色眼睛的恐龙。

    粉色小猫伞被他放在玄关的柜子里。

    我不能保证我总是能出门走走。

    我也不能保证身体不再有伤口。

    我在恕我的罪。

    对不起。

    宽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