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晨，我早早地醒来。山村的晨风，昨夜的露水，一切安静得不现实。如果正如羽觞所说，人工智能破坏了世界，那外面的城市，还会有这样安静的早晨吗？

    昨晚一夜虫鸣，我和羽觞躺在床上，背对着背，说了许多话。我回忆起往事的点点滴滴，而羽觞都记得。甚至有些细节，她比我记得还要清楚。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翻过身去。我不敢。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回不到过去了。

    早早的，羽觞便带我们三人上山去，她要带我们看一看昔日的桃花园。

    正如我前一天看到的那样，新长的草，枯死的树，漫山遍野，一种说不出的荒凉，但这荒凉中，分明还有希望，草丛中开出白色的小花。

    再往山里走一点，可以听到细微的水声，像断了线的手串，珠子一颗一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穿过破碎的石阶，羽觞把手放到耳边，示意我们。

    “听——泉！”

    我们这才发现，石缝中，一股小小的水流正往外涌着，感觉要没了，但又分分明明地在流动，好像永远也流不完。

    “这就是泉眼。你们也许不知道小河泉村名字的由来。其实就是因为我们村有一汪泉水和一条河流。河流已经干涸了，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

    “你到底是谁？”轩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

    “为什么整个村子，只有你能活下来？那个救了你的人工智能呢？”

    麒麟拽了拽轩的胳膊，轩看了我一眼。眼神闪过一丝错愕，就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坚毅。

    我脑海里快速闪过羽觞的黑白相片，虽然不愿怀疑，但心里也装满了疑惑。

    羽觞不慌不忙，冲我们一笑，接着，一片光点包围了她，像无数只纷飞的蝴蝶围绕着她。

    待光芒散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再是白发苍苍的阿婆，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阵蓝光。

    “你的怀疑没有错，我不是羽觞。我就是小河泉村的医务机器人，我叫付晓，羽觞给我取的名字，谐音拂晓，她说这是一天里最美的时候。”

    现在的人工智能都这么高级了！长得和真人一样，看不出一点机械的影子。

    “那羽觞呢？”我追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也在那场浩劫里死了。她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故事，要我替她等你。于是我拷贝了她最后的记忆，生成她的样子。就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很强，瞒个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的。”

    “所以那张黑白相片，是她的遗像？”

    “……是。”

    我只觉我之前信奉的世界崩塌了，麻木地扑上去，抱住了付晓冰冷的身体。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山头那边，太阳升起来，我好像看到羽觞在太阳上对我挥手，就那么短短的一瞬。

    “其实当时有我的同类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我没有答应。他们就诧异地看着我。”

    “其实留下来的这么多年里，我慢慢开始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感觉，我好像也有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