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强纳森还车的过程显得有些郑重其事，他再次去了英国他的那位“朋友”那里。

    乔什一开始并没有担心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他是很信任强纳森的。强纳森自己处理危险情况的能力就很强。俩人虽然几乎是在一起长大的，但阻隔和危险无时无刻不像铡刀一样随时落下来。在史黛拉大脑被切后，一个短暂的属于他们的时代结束了。乔什和强纳森互相守望和看护是他们活下来的希望，那也是他们保持寻找史黛拉和获取史黛拉的信息的途径。长此以往，他们之间的交流模式进入一种无人能解的炉火纯青状态，他们之间的交流可以是在天涯两隔又没有只言片语的情况下精确完成的。他们在将将脱离少年时代后，就各自肩负学业与家族负担的重压，很难聚到一起。但是长时间的分离没有对于他们之间的互相支撑造成任何损坏，只是让他们投入的对于对方在遇到人生困境需要拉一把时的关注更多。所以，他们明明没有像别人那样狐朋狗友厮混，但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他们会精确地出现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和位置。这才是真朋友。

    强纳森再次去伦敦后的第二天，乔什便感觉到异常和不妥。他认为强纳森已经或即将陷入困境。

    乔什对史黛拉说，“强纳森可能陷入危险之中，我们要准备前往伦敦找回强纳森。他的那些所谓‘朋友’这次行为目的不纯。应该是我们的几次行动的内情扩散了。很多人基于我们的事件产生的影响企图挤占或代替我们的成员的位置。强纳森现在面临的压力过大。我们稍加准备尽快出发。”

    史黛拉听完立马意识到强纳森从伦敦回来就不像以前一样开心，他显得心事重重。史黛拉马上回答乔什，“好的，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乔什他们俩走了乘飞机的普通路线。如果使用粒子编织飞行，恐怕有许多与普通世界关联的粒子层次不可用。而这次强纳森回伦敦和那些所谓的朋友拉扯，基本都是普通世界关联粒子层次中的事。乔什考虑及此，他认为应该保留在与普通世界关联的粒子层次中行动的能力。

    坐在飞伦敦的飞机上，乔什显得有心事。他从来都认为最难以在其中行动的，就是与普通世界关联的粒子层次。史黛拉转头看着乔什那心事重重的秘色瓷般的迷人的令她深深着迷的双眼。她也有自己的心事。

    史黛拉能就这样放下往事，不再留恋那个她曾经亲手营建的短暂时代吗？在那个属于他们的短暂时代中，一切都太过美好。史黛拉是她那个短暂时代的皇帝，而她的乔什才是她的皇后，强纳森是她的贵妃。史黛拉甚至能记起那些她可以呼风唤雨撑起天的日子。即使说乔什和强纳森都过着恃宠而骄的日子也一点都不过分。她就是要乔什做她的皇后，不管乔什其实是一个国王。

    如果只看表面，人们只会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掌握了宇宙cao作密码的天才幼儿不知世界丑恶而营建的无法持久的童话世界，是史黛拉个人的不知天高地厚。即使有人将这样的话语当面丢向史黛拉，史黛拉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她知道，说那些话的人，他们懂得太少了。他们完全不知道，像乔什、强纳森、史黛拉，还有他们那些其他的伙伴，这样的孩童要长大有多难，那是别人永远无法想象的难，在一个别人永远无法想象的世界里。强纳森的翅膀毫无疑问曾经被人们切断过，而乔什的翅膀没有被切掉只是因为人们切不掉它们，史黛拉的翅膀已经被人们切掉了。

    史黛拉曾经营建的一切只是在向这个世界奉送她所拥有的全部美好，希望换取这一批孩子长大的机会。

    现在的史黛拉并不是对自己曾经营建的那个短暂时代放手。她知道自己当时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幼儿时期的自己的规划之中。这就像是在做一台接续空间断骨的外科手术，现在的史黛拉要将那段真实的历史接入未来，那段她的短暂时代也是真正的未来唯一能够对接的入口。从史黛拉跌落后，这个否定那段事实的世界已在未来的门前徘徊几十年而不得入。世界在一轮轮徘徊，一轮轮衰落。没人在乎，反过来讲，在乎又能怎样呢？

    和未来的接骨手术，就是已经成熟的史黛拉为已经掌握宇宙力量的乔什加冕的过程。当年幼小的史黛拉正是将乔什当成未来君主保护起来了。乔什就是未来。

    而当年幼小的史黛拉的安排也和那颗年迈的星星对她讲授的经验所得不谋而合。

    乔什和史黛拉在飞机上安静地互相依偎着，他们很快到达了伦敦。根据强纳森离开前留下的地址，乔什他们驱车来到位于肯特郡麦德威河附近的一个城堡外。这个城堡现在属于强纳森的那位“朋友”。城堡不对外开放，看上去也没有精心养护和修缮。这样的城堡的修缮费用畸高，仅仅城堡外的花园的维护费用就高得惊人。所以城堡外观在新主人的手里看上去多少有些荒芜。但是城堡内影影绰绰活动的人昭示着其内部仍在使用。

    乔什没有直接登门拜访。他带着史黛拉来到城堡附近的山顶。在这个距离上，史黛拉已经看不清城堡内的细微处。人们不仅切坏了她的大脑，更长期对她下药，渐渐地她原本极敏锐的视力已变得模糊不清了。乔什仍然拥有最敏锐的视力，他从人们的伤害中恢复的能力更强。他很轻松地就从他们所在的山头观察到了城堡内的大致情况。

    “这情况不对劲，很不对劲。你看那些地方，屋顶，角楼，花园，路边。到处都有人隐藏着守着。这里又不是哥伦比亚毒枭的藏身地点，这有何必要？而且他们手里都有录影和其他设备，他们打算录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乔什说道，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他心里涌起。

    乔什接着说，“这种情况我们小时候常常遇到，不是吗？人们迫使我们使用粒子编织的力量。他们录下证据，但不是为了把我们的存在和他们的科学悖论公诸于世。而仅仅是为了把我们像特殊的猩猩一样送进他们的科研机构的牢笼，那种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地方之一。然后，他们就夺走我们的一切。”

    史黛拉已经像被某种恐怖的回忆抓住一样紧张到无法呼吸。她听完乔什的话，更是打了个寒颤。乔什意识到这对于史黛拉形成了强烈冲击。他抱住史黛拉吻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说，“别怕，有我在，你再也不用害怕这个了。我保证再也不允许他们对我们这样做了，我保证，宝贝。”

    史黛拉缓过神来，她开始非常担心强纳森的处境。她问乔什，“亲爱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乔什盯着城堡内说道，“我们等着强纳森出现在那个临窗的大起居室。看一下他的反应，我们就会知道情况紧急度是什么层次。”

    史黛拉点头赞成。她虽然被回忆震慑，但骨子里那个幼儿时的自己从未改变。谁敢动她的皇后和贵妃，她就让谁后悔他们自己曾经存在过。

    于是乔什他们俩人埋伏在山头等着强纳森出现。

    在等待时，乔什问史黛拉，“你说那颗年迈的星星告诉你要怎样走才能到达目的地？”

    “是的，他告诉我要怎样走才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他说，无数次我们在这世界上轮回，却没能成功扭转这个世界错误的行进方向。不是因为没有合格的国王，他指的是你。也不是因为没有合格的先锋，他指的是强纳森。而是因为没有一位能做到全部要求的女性王后。这位女性王后需要受过教育，真正掌握实实在在的系统知识。但却要做到完全不受恐怖的教育、科研、政治系统的控制。她需要像个老仆人一样忠诚而又生活自理，却不能因此失去自己的自信。她不能有任何个人的功利之心。她和他的国王终身相爱，不因任何阻隔而改变。当她终有一天永远追随他的国王，那才是我们的胜利之时。那个年迈的星星和那个坠落的太阳都不曾有过这样一个王后，他们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史黛拉说道。

    史黛拉盯着城堡起居室的窗户说，“这样的要求基本可以约等于俚语所称的斯文败类，只不过是好的斯文败类。你知道吗？那颗年迈的星星为了纠正世界错误的行进方向，曾经自己去填充这个缺失的角色。但是那不能帮助理想实现，那就得是个真正的女性，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功。即使你去当完美的斯文败类也不能成功的。这是那颗年迈的星星一生经验所得。”

    当史黛拉说完转过头去看乔什的时候，正遇上乔什有点可怜巴巴的像小狗求人的眼神。史黛拉不能理解那是什么表情，她不由得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史黛拉用手握住乔什那迷人的下巴，轻轻摇晃一下，说道，“放心吧。你不会缺这样一个王后的，我的国王。这样合格的斯文败类，我在三岁时就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