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万金散尽万金油
大晋王室历代传习一套号称是道祖传下的“虎鹤双形”的入门拳法，号称千年以降最强的炼体拳法，特别是筋、骨二境的磨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正所谓练剑先练拳，练刀先练掌，这套虎鹤双形拳亦是天下剑客梦寐以求的入门功法。 大晋王室利用此法，网罗天下英才入瓮，却也造就了无数榜上有名的高手，例如如今刚刚成立赵国的北地枪王赵天子，亦是以拳入道，挣脱凡臼，化拳为枪，在天榜之上也是前三甲的存在。 大盛仙朝列天榜十人，地榜百人，人榜千人，号称天下英雄尽皆在册。 花十四这次一剑西来，枭首大楚公孙炎，也已经初次登上人榜，位列九百七十九位，入了天下有名有姓的高手行列。 此时这位优哉游哉躺在驴车上的人榜大高手，却仿若挣脱樊笼，顽心大起，扯过被自己取名叫“大白”的白嘴铁羽燕，星星点点写了几行大字绑在它的腿上，喂了一颗行军丸，伸手便将它放飞。 前面说了一下任务完成情况，和自己想要外出游历三年躲避公孙世家围剿，最后一句话却是：“韦爷，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 此行第一站，花十四按既定计划，前往咸阳东三百里，一处无名的山谷之内。 花十四名字取自入殿排序，今年却只有十三岁，自三岁那年被三刑宫司罚殿殿主韦孝宽抱养回三刑宫，作为司罚使培养至今已经十年整。 三岁之前的花十四，却几乎都是在这个山谷内渡过。 在三刑宫的十年，花十四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天赋和心智，年仅十三岁却已经破了三刑宫百年记录，成为三级大司罚官，黑袍之上得以绲三道红边。 一身修为更是冠绝同龄，年仅十三就达到了人间绝顶，完成了皮、rou、筋、骨、脏的全部锤炼，只待合适功法到手就可以开脉练气，成为世外方人。 此次为了完成搅乱幼麟会的任务，三刑宫更是拿出一枚内府珍藏的“狼蛇虎豹丹”，让花十四可以提前获得开脉境巅峰的修为。 代价就是，现在他的身体四处漏风，rou身不堪重负，更是退到只有炼rou境界，而且还有进一步退化的趋势。 修士修炼，无论儒、法、释、道、兵等等天下百家，皆以成为逍遥天地，跳出五行的仙人为目标。 百家修行虽然名目繁多，手段各异，却都是要先炼体筑基：皮、rou、筋、骨、脏五境的锤炼，此境完成即为人间绝顶。 此后开脉练气，气存五重天：开脉、腾龙、天宫、神存、天象，此境完成被世人称作陆地神仙。 故成仙前这十重境界，被此界修士称作登楼，有修道十重楼之说。 登上五重楼便已经是人间绝顶，战场之上万人敌的存在。 能登上十层楼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被称作陆地神仙。 仙人之上，跳出重楼的境界，却不在凡俗之中流传。 一夜之间，从六重楼跌落到二重楼，而且有随时再落一层的可能，对于刚刚在幼麟会大出风头，将大楚公孙世家得罪死的花十四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炼体五重楼虽然顺序相同，但每家锤炼rou身的方式不同，所以练得的境界成就也不尽相同，虽然没有深浅之说，却有高低不同。 每个炼体境界都有公认的无敌法，但却并不唯一，就像花十四，从出生开始就被鬼医何江东泡在他独门秘制的药水中整整三年。 近乎天生练就一身无垢皮，微尘不落，含精不漏，走气不阻，亦是天下第一等的炼皮之法。 进入三刑宫后，转修司罚殿炼体功法，虽然不是三刑宫最核心真传大威天，但也着实胜过世上绝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修士。 在司罚殿这些年，花十四更是展露出超然绝俗的剑术天赋。 练的却不是三刑宫中规中矩，讲究剑术套路的逾矩剑法，而是寻得一套藏在司罚殿典籍室的残缺剑谱。 此剑诀只有前半段炼体期的剑法，而且被人毁去了名字，但是剑法总纲尚在，此剑法上下两部有个讲究，称作“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浮”。 后半段练气期的纵横剑法缺失，只有前面雷音抚剑，却也足够在幼麟会上让花十四一剑西来，一鸣惊人。 第一眼看到这剑诀的少年就当机立断以此剑法作为主修。 融会贯通后端的行神如空，行气如虹，靠这半本剑法，花十四在三刑宫内亦是杀出一个玉面剑阎罗的称号。 虽然修为不是青年一辈最高，但是同届之内要说决死，却无人敢与之一对。 这次接下扰乱幼麟会的任务，花十四的报酬是本代三刑宫第四核心真传之位，亦是一步踏入秦国高层的门票。 所以花十四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家修为是否会从二重楼落到一重楼，只要不伤根基，能够推倒重修，将自己不算圆满的炼体每一境打磨到最强，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十重高楼平地起，这炼体五境的基础决定着以后练气的成就高低，进一步决定成仙的跟脚，自然是完美无瑕才好。 此行这神秘山谷，正是鬼医何江东的住所，这行事乖张，救人全看心情的古怪老人，已经足足近一个甲子未曾踏出山谷一步。 花十四此去目的，是打算将自己十年出生入死，省吃俭用，处心积虑积攒的家底，一次性花个精光！ 就连一笼五文钱的菜包和八文钱的rou包都要纠结一天的少年，这次要花掉的可是整整一百万刀币！ 换成铜板，不知能不能填满整个山谷。 “刀币是王八蛋，花完小爷再赚！”嘴里嘟嘟囔囔，愤愤有词的少年，轻车熟路的穿过一段崎岖幽密的林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明媚的山谷中，一条小溪潺潺而过，几座药园参差排列，琳琅满目，一栋茅草屋前几只身披三色羽毛的小鸡来回踱步，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赫然在目。 小小山谷内有高人布局，俨然自有沟壑，一派生机，阳春有脚，满天异彩浩气腾胸。 一阵粗鄙的叫骂打破了这世外桃源的宁静，“小兔崽子，你又不请自来，真当老子这鬼医谷成了你家后花园了？咦？你这身功力……” 一位五短身材，手持拐杖，鹤发童颜，额头高高鼓起像是一个大包的小老儿，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花十四的面前，他伸手一搭花十四左手经脉，同时在花十四身上嗅了嗅。 “狼蛇虎豹丹？这种虎狼之药你也敢吃，也就你小子自幼泡了身无垢皮出来，真气不漏，精元不泄，换成别人，这会儿摆在老头子面前的就是一具干尸了！” 说着老人伸手在花十四百汇、玉枕、金门三个xue窍一抚，原本被他苦苦维持的二重楼却瞬间崩塌。 一个鹤发苍苍的老人，一双手却是像风月楼里二八芳华的小娘皮一样白嫩，抚在身上着实异样。 伸手掏出一颗漆黑腥臭的丹药按到少年嘴中，“这颗最是对症下药的豹胎丸，友情价只算你一百刀币，物超所值，肯定不会让你身体留下任何后遗症。” “唔，这颗算个搭头，我有个大生意跟你谈！”花十四一边费力咽下口中豹胎丸，一边不忘跟何江东讨价还价，下一秒就被狂暴的药力淹没，径直盘坐吸纳起药力来。 良久，目露精光的花十四一跃而起，活动着数十日以来第一次感到轻盈的手脚，脸上笑意盈盈。 “快说吧小兔崽子，你小子可是一文铜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主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上门送钱？”何江东也不催他，就在花十四打坐修复rou身的空档，老人已经摆好碗筷，准备好了午餐。 花十四一脸讪笑，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发现何江东准备了两副碗筷，脸上的笑容更是洋溢，“鬼医爷爷好久不见，吃饱再说，吃饱再说！” 一碟香油拌的爽口小菜，一块翡翠一般柔嫩清香的豆腐，和一碗不知几种材料熬成的甜粥，吃得花十四咂嘴舔唇，津津有味。 放下碗筷，感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从腹部开始升腾，直通四肢百骸，舒服的仿佛泡在温泉之中，花十四一个饱嗝打出，却带出身体内一口浊气，仿佛这次强行用虎狼丹药提升功行，带来的最后一丝隐患也已经烟消云散。 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何江东，花十四麻利的主动收拾碗筷，并且殷勤的熟练翻出茅草屋内的茶具，动手泡上了茶。 忙活完的花十四不等何江东开口询问，竟然就站立当场，主动开始脱起了裤子。 “咳咳咳……” 一口热茶直接呛在嗓子眼，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鬼医老人一时也有些受惊，“臭小子你干嘛？老头子可不是这种人！” 只见花十四熟练的拉开亵裤，从内侧隐秘位置扯下一个暗兜，然后麻利的又将衣服穿好。 鬼医老人这才松了口气，慌忙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掩饰刚才的惊慌。 花十四手中的暗兜是用秦地的大地龙兽腹部的皮甲缝合，柔软贴合兼得水火不侵，刀光不进。 里面放的，是他这十年刀尖舔血，省吃俭用外加辛苦营生换来的全部家当。 花十四咬了咬牙，从中取出十张大盛仙朝发行的大通宝券，每一张都是十万刀币的面额。 一百万刀币！这已经超过一些伯爵、子爵执掌的弹丸小国一年的营收。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用了十年时间，竟然积攒下了如此巨富，肯定不是一句省吃俭用就能做到的。 何江东看着眼前恋恋不舍将宝券在桌上整齐排开的少年，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你这小子，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刨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已经是花十四第二次让鬼医如此大惊失色，上一次还是七年前，年仅六岁，刚刚踏上修行路的花十四，竟然凭着年幼时的记忆，独自找寻到这山谷中，向自己询问无垢皮的特性和后续锤炼之法。 看着眼前还稚嫩的孩童，竟可以事无巨细，将自己三岁之前，在此地泡药水的每个细节和身体感受，都完整无误的叙述一遍。 鬼医老人惊叹到这世上竟然真有生而知之的神童，不禁对眼前这个孩子起了爱才之心，竟也起了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的想法。 不过这年少的花十四却十分认真的拒绝了老人好意，坦言自己有大仇未报，有限的时间都要用来学习杀人法，学不来救人术。 这些年花十四刀尖上舔血，屡次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却能全身而退，这鬼医谷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鬼医爷爷，当年您说如果我能拿出一百万刀币，就把万金油的方子传给我，现在可还作数？”花十四一脸认真的问到。 “我鬼医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说到做到，当年打赌输了那人，这一甲子岁月，天大的事情，我也未曾出了这山谷一步，你说可还作数？！”白发老人赫然起身，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却着实有些摄人心魄。 关于鬼医自困的问题，花十四年幼时也因为好奇尝试问过，但都被严厉呵止，所以此刻他也不多话，咬了咬牙直接将桌上十张大通宝券推了出去。 鬼医呵呵大笑，轻声喝道：“药奴！” 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喏！” 回头却是一个身高八尺的立地金刚，裸露在外的手臂肌rou炸开泛着青铜一般的色泽，阳光一照隐隐还有铁色泛出，一看就是一身铜皮铁骨横练功夫大成的难缠角色。 药奴带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青铜面具，依稀露出的青色下巴却能看出这人年纪并不算大，也不知是为何甘愿沦落为仆从。 鬼医老人门下有药奴、血奴两大守卫，以花十四惊鸿一瞥判断，二人最低也是六重楼以上，开始练气的高手。 自己第一次凭借记忆摸索至鬼医谷时，却是十分幸运，正是杀性较弱的药奴当值，看自己是个刚入修行的年弱孩童，就放了自己进谷。 所以他对药奴一直有不小的好感，见到他到来也立刻点头示意。 “择你十日之内，将这单子上的物品筹齐，不够的费用，暂且记账，等这个小子日后来还！”说着鬼医老人直接将桌上十张大通宝券和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一齐交在了药奴手中。 药奴也不回应花十四的善意，躬身对鬼医行了一礼，就沉默退下，深知他脾气的花十四倒也习以为常。 他这次来找鬼医何江东买的这万金油，可不是一味宝药，而是跟自己修炼的无垢皮一脉相承的炼rou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