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殷公馆内。    除去管家,佣人都闭门在房间不得露面。    寂静的花园,微风拂过树枝,零星洒下些光线,清冷的让这座百年府邸越发有些诡异。    清晨的祠堂昏暗,镂空雕花的门窗紧闭。    殷乾端坐在东侧的一张红木官帽椅上,无喜无怒地盯着跪在牌位前的殷嵩靖。    杨骅和苏驰站在一侧,虽不用跪,但也都低着头,不敢与殷乾对视。    倒是殷嵩咏难得憋在一旁,一双杏眼怒视着杨骅,大有种想生吞她的架势。    殷氏祠堂向来不让外人踏足,此次殷乾却不知为何破例让苏倂前来。    百年世家向来规矩大于天,此情下,压抑的窒息感更是扑面而来。    苏倂心中总觉不安,紧贴在殷柔身侧。    姗姗赶来的殷嵩新叩门而入,在外出差的他虽然大致了解发生的事,可见到弟弟跪着,心里料想事情不简单了。    殷嵩新站到父亲身边,躬身道:“何事让父亲动如此大怒?”    柳芩拽了拽丈夫的西装下摆,眼睛微微眯起,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眼瞅父亲确实没有要开口的样子,殷嵩新站去妻子身侧,盯着殷柔蹙起了眉。    。。。    殷嵩靖年过半百,长时间纹丝不动的跪着,双腿已经不住地颤动,腰杆子也没方才的直挺了。    眼睁睁看着爸爸受过,殷驰习惯性的将所有过错归咎到殷柔身上,恶狠狠的瞪向她。    苏倂纯当看小孩,一脸戏谑的朝他嘚瑟了两眼,又看了眼身旁殷柔。    可她眼中无神,盯着同一个地方应是许久了。    就这···    看来没少在祠堂发呆啊!    有时候苏倂也幻想过殷柔正常长大会是怎样的。    她的美本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纯净,少去现在的漠然,该有多么甜美呢?    苏倂挑了下眉,眼下这情景,脑袋里却净胡思乱想了。    来之前,殷柔提醒过今天主要就是配合祖父杀鸡儆猴罢了。    但苏倂不能像她那般笃定,还是做了些别的打算,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    。。。    又过了半小时,殷乾才缓缓起身,环视了一圈,并未特指某人,问了句:“一个家族的兴衰取决于什么?”    “独到的眼光和持之以恒的奋进。”殷驰自负的立刻道。    殷嵩靖闭了下眼,“驰儿年轻气盛,儿子日后定会多加管教。”    “我错哪了?”殷驰咬着后槽牙,“从小祖父偏心大哥,后来又接回这个野丫头。我呢?做什么都是错,做对了却永远都是应该的,凭什么啊!”    可能压抑的太久,殷驰委屈一涌而上,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杨骅心疼的抱住儿子,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出意外,殷柔又成了眼中钉,殷嵩新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拉到殷嵩靖身边,抬脚踹向她的腿关节。    殷嵩新一系列动作熟练又快,殷柔歪歪斜斜的就跪下了。    虽说殷柔不重,但好歹八十三斤的重量一下压到膝盖,还是疼的她微微蹙了下眉。    “够了。”苏倂挡开殷嵩新,面向殷乾,道:“几次三番,你们殷家人对柔儿不是打就是骂,她又凭什么低人一等,任由你们欺辱?”    自小殷柔受了多少罪殷乾岂会不知,但为了家族安宁,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料想都演变成这般了。    “快起来。”殷乾躬身扶起孙女。    殷柔起身掸了掸裙摆,淡淡朝祖父笑了下,“我认为家族兴衰首先得有家,所有委屈、打压孙女都能忍,可祖父真觉得殷家各位还能团结一致吗?”    “从来都是你挑起事端,这次更是沦为谈资,你还有脸说这话?”殷嵩新斥责。    “大舅,真是我的错吗?”殷柔淡然地看向殷嵩新,“我的出生不由我,婚事亦是长辈决定的,进公司更不是我本愿,敢问哪一件事是我左右的?”    殷嵩新被问住了,一桩桩一件件在脑中重演,一时间楞在原地。    “殷驰除去是我哥哥,还是家中独孙,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殷家。为了家族颜面我只是带他回家请祖父管教,从未闹得人尽皆知。可二舅母咄咄逼人,甚至借题发挥将事情发酵到不可收拾,难道这也是我指使的?”    与殷柔的平淡相反,殷驰挣脱开mama,指向她面门,吼道:“你从不踏进CLUB的人,若不是暗中调查我,怎会那么巧就被你发现了?”    殷柔伸了根手指挪开殷驰都快戳到她眼珠的手,“就是这么巧,那天苏倂需要去谈事,我陪他才遇上了你。反倒是你,这么了解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殷嵩靖眉眼收紧,盘算着如何扳回局面。    。。。    殷驰名校荣誉毕业,论才智也是佼佼者,唯独人际关系是他的致命伤。    没有对比的情况下,殷乾尚未清晰的感受。    可短短时日,被殷柔的小手段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不惜自毁前程都压不住愤怒,何堪大用!    殷乾叹了口气,“柔儿提前进入董事会,拥有15%的表决权。日后谁在欺辱她,祠堂思过。”    “父亲!”殷嵩新难以置信。    反观殷嵩靖,从容道:“柔儿心智稳固,加以时日磨炼定成大气。”    狗屁的心智稳固!    苏倂就差口水直接喷殷嵩靖脸上去。    “二舅过誉了。”殷柔耸耸肩,“侄女志浅,只求家和万事兴。”    借着殷柔的话,殷乾将话锋转去了杨骅身上,“明知错在驰儿,可作为母亲,不仅不多加管教,还利用娘家势力造谣舆论。创伤柔儿身心,甚至对殷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此后免去你一切职务,安心在家教导好驰儿为重。”    “父亲!”殷嵩新气息大乱,险些站不稳。    杨骅火气一下子烧的更旺,抬脚踹了两下丈夫,“你到底管不管?”    “怂恿他忤逆我?”殷乾问。    殷嵩靖双手撑着地转过身,拽着杨骅的手臂跪到身侧,“杨骅受人蒙蔽才会如此激进,父亲莫要动气。”    此情此景,殷驰反倒冷静下来。    殷驰忍住不甘,跪在殷乾腿边,“孙儿欺瞒父母,自我约束低下,辜负了长辈的期望,我愿承受所有惩罚,还请祖父不要责备mama。”    不知道的还以为殷驰真心实意的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可殷柔又“恰巧”看到了他瞥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恶。    看着这一家子,那些影帝影后大概都没如此演戏爆棚的,越多的接触,殷柔就越发觉得累。    那种从血液扩散的无力感,让她反胃。    只可惜,不管殷驰打算如何卖惨学乖的挽回局面,但他独独没看懂祖父的心思。    殷柔递了个眼神给苏倂,嘴角微抿。    苏倂用力叹了口气,“殷家爆出负面新闻,股价出现多大波动你有留意过吗?”    殷乾眼神寒了下,歪头看向殷柔。    “是我让苏倂留意的。”殷柔大方的承认。“杨家长媳亲自帮外嫁的小姑子出气,其用心很难不让我多加防备。”    “我向来与长嫂亲近,她担心我受气才陪同前往,你少在这搬动是非。”杨骅慌了,急着辩解。    “那我只能惋惜二舅母遇人不淑了。”殷柔上前两步,“从你发新闻到我入院,杨家从中获利多少你不妨清算一下。若不是祖父知你受人蒙蔽,就凭这件事,殷家断然容不下你了。”    杨骅心虚的冷汗直冒,再不敢多言,蜷缩到丈夫身侧寻求庇护。    “好了,事已至此,挽回殷家的颓势才是重中之重。”殷乾拍了拍殷柔的肩膀,“赏罚都清楚了,今日就散了吧。”    殷柔点头,搀扶上祖父,“孙女送你回院。”    。。。    这些闹剧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就此落幕,但殷柔没兴趣过问。    一路上祖父沉默着,她心里是慌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    “你在院里等着。”殷乾说。    苏倂虽不情愿,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进屋后,殷柔乖顺的站着,殷乾又沉思了片刻,才又开口:“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你可懂?”    殷柔点头。    “杨家所为我自是知晓,但不明说你可知为何?”    殷柔思索了下,点头。    “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明白我在等什么,莫要心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切勿轻举妄动。”    迟疑了下,殷柔还是点头道:“孙女明白了。”    殷乾捏了捏额角,“回去休息吧,好好养几天再工作。”    “好,祖父也保重身体。”    殷柔轻轻关上房门,没走几步便靠在走廊的墙上,闭上了眼。    殷柔自以为心智足够坚定,为了所想,她可以步步为营、谋划一切。    可每每做成一件事,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掩埋。    一时间,脑中太多思绪过多,她只觉得疲乏。    。。。    出了殷公馆,殷柔紧绷的神经才算有所松懈。    靠上椅背,她歪头问苏倂:“祖父方才说的我都能明白,唯独最后那句不要cao之过急,我左思右想都理解不了,是他在等什么吗?”    未求证的事苏倂不想让她费神,牵起殷柔的手放在腿上轻揉着,“先别想了,也给你的脑子放放假。”    长呼了口气,殷柔按下椅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杨骅不会善罢甘休,殷嵩靖又防不胜防,真是想想都烦。”    “烦就别管了,殷乾变相削弱了他们那么多权利,短时间想重振还是有难度的。”    苏倂没等到回应,偏头看了眼,脚下加重了油门。    连轴折腾了几天,殷柔再要强也撑不住了。    近来殷柔跟他独处时会很放松,熟睡时也不再眉头紧锁,更不会因为一点细微的声响就惊醒。    虽然是好事,可心里还是有些吃味,苏倂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大方。    只要想到殷柔以往就是这样跟苏傲相处的,苏倂就浑身不得劲。    可他却又没勇气打破现在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