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丁香学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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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大行皇帝登基这年冬天,宗伯大人的妻妾先后生下了一男一女,女孩儿比男孩儿小半个月。    只是这兄妹两人,自生下便没有见过面。    卜师面对这女婴从额间蜿蜒而下直到鼻翼的红斑,以牛骨算了一卦,凶,霸星降世,未出嫁前不可见其父母。    母不舍,自娘家走时,求夫君取名,宗伯大人道,楼,只因这女孩降生于宗伯府南楼。    是时,自泗水东,姜公主之,自贺兰山以西,涂公主之。    大行皇室,宜王年幼,大冢宰主邵京。    兰溪乡。    “禀缀衣,南楼女郎今日又晚归。”    南楼被叫过来,免不得又是一顿训斥。    辩解通常也没用,于是只好在月光下罚站。    外祖父也没让她一个人呆着,拿着根柳条背着手,也背对着她,“我问了先生,他说你今日趁着旁人如厕,往茅坑里丢了一块石头,溅人一身屎尿。”    南楼知道柳条不过是吓唬她,从小吓唬到大,外祖母扫院子的那把扫帚都被他打散了毛儿,他没有朝她身上打,不过是吓唬她,往地上抽打。    “是的,没错。”    “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南楼放下高高举起的手,“耶耶,不是这样。”    她揉着举酸的胳膊,撒娇说,“是他先惹我,我不过是还施彼身。“    在她通行的路上,他们抓着菜花蛇往她脸上戳,要不是南楼一脚踹开拿蛇的男孩,那长虫就要凑到她鼻子上去了。    耶耶连忙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左右打量,“幸好,蛇没有啮着你的脸。“    南楼这便哭哭啼啼,“我本来想着……不告诉你……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    “莫要哭了,明日叫你哥哥送你去学舍。”    南楼扯着他的手臂,“不嘛,我不想去了,他们总是笑话我脸上的红斑,偏偏又不长在下半边脸上,戴面纱也遮不住。”    耶耶无奈,“我明日亲自送你去,等你下学,再把你接回来。”    南楼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让她去学舍,说得再多也无用了。    隔日天亮,外祖母拍着她的背,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再不起来,太阳都晒进来了。”    她打着哈欠,外祖母给她扎着小辫,“过几日春游,嬢孃给你做好吃的,你带过去和同窗们一起吃,保管他们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错。“    南楼发起脾气来,将头油扫在地上,“我说了我没有错,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还是欺负我,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窗子外面,耶耶已经牵了马,“还没有起来洗漱吗?马鞍子都安好了。“    孃孃捡起头油,偷偷摸摸地塞给她一个小壶儿。    不起眼的一个小瓶子,南楼晃了晃粉末,“这是什么?”    “一种花的花粉,人要是肌肤上沾了一些,一定痒得会抓破皮。”    南楼惊呼,“耶耶知道?”    “他个老不死的当然不会想这个法子,那几个小混蛋再欺负你,记得偷偷把花粉抹在他们书桌上,笔刀上。”    “耶耶知道了怎么办?”    她拉她入怀,“怕什么,你就一口咬定你不知道,只是别被人抓个现行就好。”    “我可没有那么笨。”    醸醸揉着她下巴的疤痕,心疼道,“去年推你摔倒的那个孩子,就是昨儿个被你砸的那孩子哥哥吧?”    “是呢,醸醸怎么知道?”    “没什么,你只管去上学,耶耶送你去,总比你哥哥管用些,叫他去找先生再多说说。”    “醸醸,醸醸,我好喜欢你和耶耶。”南楼搂着外祖母道。    “傻孩子,若不是乡里先生少,你耶耶定是要给你专门找个先生过来的,等两年你耶耶攒些钱财,从隔壁乡请个先生过来教你读书。”    “真的吗?”    “醸醸还骗你不成。”    “快去吧,耶耶叫你了。”    学舍里人尽人皆知的事就是董家确实财大气粗。    丁香学舍的先生是当地三家啬夫联合请来的,董家有两个儿郎,大公子是个败家子,日日盯着学舍里仅有的五个女孩子,其中三个都被他亲过嘴了,作为剩下的两个之一,南楼知道他是因为厌恶她脸上的红斑才迟迟不出手。    不美貌,看来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份礼物。    可他在另一个女郎包里塞小虫的时候,南楼很淡然地将小虫拿了出去,然后安慰那女郎说,天牛可好玩了,等下学了,她们可以一起去抓。    从这之后,他就记恨起南楼。    一日南楼午间回来,他将一把竹木团座围在一圈,南楼正要跨过去,一只脚猛地阻了她,于是南楼的下巴便撞在地上,磕了个大口子。    南楼的外祖父当然不愿意,乡里便决定让董大公子去其他学舍。    不过,没过几日,董大公子的弟弟,董小公子来了。    不知道他哥哥在家是怎么添油加醋,这个小儿郎早早就怨上了南楼。    先是污蔑她偷东西,南楼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将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放入了她的书箱里。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里能比一个十三岁的小儿郎心思多呢。    于是南楼无法解释,加上前一天她确实盯着那女郎的匕首看了很久,谁都知道她喜欢。    恰好,那女郎就是之前她帮忙抓虫子的女郎,出了这桩事,她不但不肯相信南楼,还和董小公子站在一起,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亲眼看见南楼偷她的匕首。    南楼后来连说辞也没了。    两人交恶越发严重。    董小公子身上溅了屎尿,一激动居然张开了嘴。    这一张嘴不要紧,足足病了半个月。    南楼因此被学舍处罚每日去董家致歉。    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的董小公子,一看见南楼就呕吐不已,南楼一想,反正以后他是不敢欺负她了。    董夫人见她来就气得快蹬腿了,连忙叫她滚出去,还让南楼把带来给董小公子补身子的公鸡拿走。    南楼说好的,正要去抓那只公鸡,不料公鸡猛地回头啄向了她的额头,剑刃似的啄了个血洞,南楼昏倒在地上,公鸡见了血愈发狂热,继续向她的脸啄去。    董大公子拍手叫好,在门外听到动静的耶耶马都没有系上就匆匆跑来了。    等他到了,正看见董小公子一把抓着那只怒发冲冠的公鸡,将它摔死在地上。    耶耶抱起南楼就走,董小公子跟在南楼和她耶耶身后也要去,被董夫人叫住了。    “你去做什么?”    “她的额头被鸡啄得厉害,我跟着去看看。”    董大公子说这才好呢,“恶人自有恶鸡磨。”    董小公子不说话。    董家大公子的生辰邀了不少学堂里的学生。    南楼捧着竹简看,院子里月色很亮,醸醸还是点了一盏灯,“董秉实也请了你,你不去?”    南楼摇头,“他哥哥为人龌龊,董秉实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又欺负你了?”    南楼摇头,“你给我的花粉我都没有用上,从那日他被茅坑的屎溅上,就再也不找我的麻烦了,他的小跟班也不敢惹我了。”    醸醸叫她抬起头,给她额头上药,“正好还啄在你红斑上,万一好不了,这可怎么办?”    董家当夜放起了烟花,夜空中的烟花宛如神迹,花火照亮了兰溪乡的半边天。    南楼在自家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外面风冷,她进了房间里躲春寒。    没受春寒,第二日南楼却发现额间的皮rou开始发白,醸醸正要进来,南楼拿绒发遮着,“我走啦。”    醸醸招呼她,“叫我看看你额头上的伤。”    南楼不搭理,骑上马去了学舍。    给董大公子庆祝生辰导致丁香学舍一半的学生都受了风寒。    先生在堂上大声质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一个儿郎慢慢站起来道,“是昨日去董家,众人喝了些桂花酿,又站在风口里,冻着了。”    先生叫南楼去一趟董家,把董小公子叫过来问罪。    南楼不解,“是董秉旸生辰,又不是董秉实生辰,叫他过来做什么?”    先生说,“那一个自然有他的先生教训,我教训我的学生就是了。董秉实不把他们叫去,他们能受寒吗?“    南楼觉得他这个说法很牵强,但畏先生向耶耶告状,只好去走一趟做个信差。    外面正在下雨,南楼走一路还在想要怎么和董小公子说,先生要找他麻烦,他要是听了,指定不跟着她回去,谁往霉头上触啊。    乡间小道上的风也急,疾风骤雨,把南楼的油纸伞吹破了。    南楼来到董家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    她一看见董秉实过来,就气得牙痒痒,要不是来找他,油纸伞也不会破,那可是醸醸花了好些钱买的好伞。    她也不打算多说了,直接把先生说的话告诉了他。    出乎意料,董秉实居然答应和她回学舍。    “你怎么没有骑马来?“他问她。    南楼不肯跟他靠近,两个人撑一把伞很是不便,南楼半个身子在雨里。    董秉实知道她心思,将手臂打开,把伞罩在她头上。    “这么点儿路,骑马干什么?“    董秉实将伞挪近一点点,南楼就往雨里去一点点。    董秉实很生气,“你要是不想让我给你撑伞,就直说。“    南楼点点头,“对,我不想跟你撑一把。“    “为什么?“董秉实好像痴呆一样忘记了自己之前是这么欺负她的。    南楼想了想,说道,“我不想跟身上沾屎的人走一路。”    董秉实把伞一收,往她身上砸,“你自己撑吧。”    一个人跑向学舍。    南楼看着他的背影在雨水里模糊。    她捡起那把画着粉色莲花的伞,打开了罩在头顶    等南楼后脚到了学舍,看见先生正拿鞭子抽打他。    南楼是背对着他的,看着他的背影,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南楼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这也没有什么,董秉实活该,要不是他答应他哥哥请学舍的人过去,先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南楼昏昏沉沉,随手一摸,被公鸡啄伤的地方流下了黄色的水。    她抬头望天,“雨水是黄色的吗?”    说完就晕倒了过去。    南楼被送回了家,是董秉实背她回去的。    她躺在床上,帷帐在转圈,人影在转圈,她看见的一切都在转圈。    董秉实在混乱的人群中溜到她身边,“南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南楼说离她远点。    他松了口气,“大夫说你的伤口恶化了,需要每日将腐rou刮去,等新rou长出来,还得刮去,连续三次再敷药。”    南楼吓哭了,“我不要刮rou。”    董秉实安慰她,“等刮完你就好了。”    南楼的伤口使她发起热来,她胡言乱语起来,“我本来就很丑了,好大的红印,现在又破了相,我明明吃了那只公鸡的rou,醸醸说我会好的,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了?”    董秉实平常总是像和她结了滔天的怨一样,无所不及欺负她,他听见南楼这样说,却没有嘲讽她,“你的印记像花一样,一点都不丑,就算以后结了疤,也不要紧的,我们家有愈合的药,可以祛疤。”    南楼觉得睁着眼太晕,闭上眼说道,“全都怪你,如果不是要给你补身子,鸡也不会啄了我。”    董秉实说对不住,然后和南楼说,“我叔父要去邵京,他要把我带去邵京,以后入仕也有些门路,他们说总比在这僻远的兰溪乡要强。“    南楼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叔父是你父亲吗,对你这么好?”    董秉实似乎很尴尬,“不要乱说。”    “说实话,你叔父和你长得很像。”    “都是一家子,怎么会不像。”    南楼故意说,“可是你就是和他更像啊,比你和你父亲像。”    董秉实气得要走。    这时大夫过来,让醸醸把南楼扶起来。    南楼的伤口发出恶臭,董秉实紧张地握住了被子一角。    刮rou的第一下,南楼叫的震天。    她哭的时候不叫妈也不叫娘,先是叫耶耶,然后叫醸醸。    刮了一轮,南楼身上的汗湿了衣服,醸醸只好让董秉实先出去。    耶耶在外面晒果干,董秉实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不是南楼爱吃的瓜干吗?”    “等她好一些,拿这个给她甜甜嘴,药苦,她从小就喝药,没有东西甜嘴怎么好。”    董秉实求了叔父好久。    直到南楼好了再刮,好了再刮,连续三次,总共两个月,他都没有先离开。    等南楼好起来的那天,他没有和她告别,从南楼家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南楼后来才知道,他真的去了邵京。    董秉实的叔父官职小,是新上任的缀衣小助,南楼的外祖父年轻时是缀衣,后来宜王登基,宫中的老人全被遣散了,换了一批新人,南楼的外祖父就是那时候从宫中出来的。    南楼没有去过邵京,但她知道自己的爹娘就在邵京,她从没和学舍任何人说过,她爹是小宗伯之一,掌太庙神主事宜。    邵京在南楼的脑海里,是金色的,地上铺的是金砖,人们的衣服是用金线织就,南楼从来没有去过宗伯府,据说当年他们将她从宗伯府带出来时,另一位同府的宗伯大人居然丝毫不知,因为他们甚至隐瞒了南楼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