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吴婵娟下意识抬起头来。 程帅微笑的面庞陡然闯入吴婵娟的瞳孔。 吴婵娟愕然到惊恐，她吓得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到面前的茶几，热水猛烈晃动。 “小心。”程帅眼疾手快一手挡在茶几边护住她的膝盖，一手稳住水杯，任由温热的水溅湿他整个手背。 她站起来，他在她面前弯着腰。 他仰头，她低头。 她慌乱，他也着急。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了你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娟娟，有没有事？” 胡文天看了一眼程帅。 吴婵娟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是害怕，是恐惧，是慌乱。 她的事又被人知道了。 她被人认出来了。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爸爸该怎么办？ 他们才稳定下来…… 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吴先生。” 胡文天指了指外头后，拽着程帅走了出去。 他这几年接过的案子不少，但像吴婵娟这样的案子是第二次。 不是没有这样的案子发生，而是发生了这样的案子能走到这里来的人很少。 他以为今天见不到受害人，还想着等后头想办法见一见受害人。 没想到吴光把人带来了，而受害人的状态看上去还算不错，比他上一次去受害人家里看见的要好很多。 他心里是松一口气的。 谁知，变故会突然发生。 胡文天带着程帅去了隔壁的办公室，那是另一个律师的办公室，那人今天有事还没来。 “你们认识？” 程帅握着拳头，半响后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懊恼极了。 “就是我前几天去的那个新图书馆，她也去过那里，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她的爸爸，我没想到她就是吴婵娟。” 胡文天挑了挑眉，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她的爸爸？ “舅舅。” 程帅喊了一声舅舅后，没了下文，懊恼地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胡文天拍拍这个外甥的肩膀，“这是个意外，这个案子你就别插手了，等王衡回来，我把你调到他那里实习。” “我不要。”程帅断然拒绝。 胡文天：“……” 另一个房间里，岳阳轻拍着吴婵娟的肩头，等她慢慢安静下来之后让她坐回沙发里。 “你认识那个人？” 吴婵娟的手又下意识握紧起来。 岳阳心头就有答案了，但他有点儿纳闷，女儿这几天除了家就是图书馆，是去哪里认识岳阳心头就有答案了，但他有点儿纳闷，女儿这几天除了家就是图书馆，是去哪里认识一个小律师的呢？吴婵娟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她颤抖的牙关勉强受她控制，她哆嗦道：“爸，他也去过图书馆。” 岳阳：“(o‘ω‘o)？” 这么巧！ 跑那么远的图书馆，他不觉得远吗？ “爸爸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带你离开。” 吴婵娟动了一下，想站起来拦住岳阳，但她现在心乱得很，乱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岳阳去了隔壁，敲门后来开门的是程帅。 岳阳盯着程帅看了一大眼，这人他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他好像去还书的时候碰见过。 嗯，他绝对不承认是两个人站太近，这身高差距才让他想起来的。 “吴叔叔，抱歉，是我吓到了她。” 岳阳：“……” 为什么这道歉听起来有点儿奇怪的味道？ “胡律师，这件案子……” “不管你们还选不选择在这里，对受害人的隐私保密是我们行业的基本规矩，你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唉……”岳阳叹着气看向程帅，“我女儿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一些，我也不想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我是孩子的父亲。” “我们能理解，但我觉得吴先生还是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帮助受害人走出来的一种手段，我们律师事务所有这个能力！”“可……” “爸，我没事。” 吴婵娟推开门，她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抓着玻璃门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她的身子在轻颤，但露在外面的那双明亮眼睛却充满坚定。 有什么撞进了程帅的心里，让他的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从这天以后，吴婵娟再去家门口的图书馆时，总能留意到这个年轻男人。 坐在图书馆玻璃窗里的明亮灯光下。 偶尔两人目光交汇，他才露出浅笑，她就移开目光。 程帅一直没找吴婵娟说过话，但只要他去那个图书馆，他总能在吴婵娟之前到。 他站在书架间，她站在书架前。 他把她要的书递给她。 他们之间的第二次交谈来自一张纸条。 是他摘抄的一句散文。 《Letmethinkthatthereisoneamongthosestarsthat……》(源自泰戈尔的飞鸟集。)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让我设想一下，在万千繁星之中，总有一颗星能指引我的生命穿越那未知的黑暗。 吴婵娟承认，在那一刻，她的心触动了。 从她第一次接受他的书开始，就像是打开了某一个开关。 从她第一次阅读他摘抄的散文开始，她的触动就从未停止。 …… 随着拆迁款下来，案件开庭的日子也到了。 孙永康那边，孙家也请了律师，甚至还在岳阳之前找到了衡天律师事务所，但律师事务所在大致了解案件后，拒绝了这个案子。 因此，当孙家人出看见衡天律师事务所的人时，气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岳阳带着吴婵娟也去了，光明正大去的，犯错的人都不羞愧，受害人凭什么要为自己受到的伤害感到羞愧。 这是岳阳一直给吴婵娟灌输的思想，而现在的吴婵娟也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因为爸爸，还因为他的散文诗。 衡天律师事务所这个案件准备得十分充分，可以说比以往任何一个案子还要充分。 在岳阳带着吴婵娟第一次离开后，程帅的时间就有一大半花在走访上。 要定一个人的罪，需要深入的了解那人。 所以程帅走遍了孙永康去过的所有地方，甚至是省外他都专门走了一趟。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发现了孙永康另外一些犯罪的证据。 比如，他以前就有前科，吴婵娟并不是他第一个迫害的姑娘，只不过这一次吴婵娟的事没有像以往一样压下去。 程帅像一把尖刀一样，每一次庭审都能找到加重孙永康刑罚的证据。 最后一次时，孙永康直接崩溃的抱头痛哭。 “我跟你有什么仇啊你要这样置我于死地！” 底裤都给人扒干净啦！ 最后法院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判了孙永康无期徒刑。 孙永康不服判决，选择向上一级法院上诉。 然而，这些终究是徒劳的。 做了错事的人，法网不容。至于他的孩子，在熊兰从吴家回去后，就带走了。 熊兰也走了法律程序和孙永康离了婚，给孩子办了转学，带着孩子去了其他地方生活。 从法院出来，程帅的目光就一直追随在吴婵娟身上，炙热又灼烈。 吴婵娟偷偷回去看了一眼，又迅速转过身来。 岳阳把女儿挡在身后，瞪了某个想拐他宝贝女儿的臭小子一眼。 哼，叫什么不好，叫程帅。 以为跟他一样的帅就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吗？ 想得美！ “胡律师，这次的事，真是谢谢你啊！走走走，我订了包间，咱们一起喝一杯。” 衡天律师事务所是没有吃客户饭的规矩的，但舅舅可以啊！ 胡文天几乎就在岳阳话落的下一秒就同意了这个提议，顺便把自己的小助理推上前。 “吴先生，其实这次的事，我们事务所的小程也出了大力，要不是他挨地儿的走访，案件也不会进行得这般顺利。” 岳阳：“……嗯，也谢谢小程律师，回头你把车票都给我一下，我给你报销。” 程帅：“(*)!!” 众人：“……” 拆迁款下来加上岳阳这段时间存下来的存款，他们新房子的首付绰绰有余。 因此这顿饭岳阳请得很大方。 虽然他对想要拐走他闺女的臭小子没什么好脸色，但人家确确实实帮了自家，一码归一码，该谢的也要好好谢。 “小程，叔叔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程帅立马像个面对教导主任的乖学生一样，端了自己的果酒出来，“吴叔叔说笑了，吴叔叔是长辈，应该是我敬叔叔才是。” 程帅偷偷瞥了吴婵娟一眼，“我也是为了案件能顺利，为了我们律师事务所更上一层楼。” “啪！” “咚！” 吴婵娟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掉在地毯上，发出响声。 吴婵娟被茶水泼湿了一片衣裳。 “娟娟。” “爸，我没事，我去一趟洗手间。” 吴婵娟说完便快步朝外走。 程帅见了，立马将果酒干了，说了一声抱歉也朝外走。 “嘿，你……” “吴兄弟。”胡文天一把拉住了岳阳的手。 岳阳转头瞪眼，叫什么兄弟呢！ …… 吴婵娟跟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就朝里头，程帅跟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手间门口整理自己的衣服。 程帅从拐角转过来，镜子里就突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在看见他时，脸上就挂起了笑容。 吴婵娟立马低下头，快步朝女厕走进去。 程帅：“……”忙着哄未来岳父把未来媳妇惹生气了该怎么办？ 吴婵娟在卫生间里待了不短的时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那人却没离开。 正背靠在墙上，一条长腿曲着，一条伸直，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正在按着手机。 寸头，侧脸棱角分明。 尤其鼻子，又挺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