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秋季运动会一
新的一周开始了，夏季运动会也在cao场上拉起的横幅，在光影扫过教室里一张又一张空荡荡的椅子中正式拉开帷幕。作为一年一度的运动盛会，除了高三年级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青春的热血。已经换上运动服的参赛选手们三三两两的聚散在cao场上，或原地做热身运动，或和同学聊天打趣。 杨昔年此时此刻作为后勤组的成员，从一大早就做着抗水、搬桌子等一系列体力活。 周晨光胳膊上系着红袖章走过来，见他一副半条命没了样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后勤组的人呢？” “我也想知道！周晨光，你老实告诉我，后勤组到底有几个人？” 周晨光快速回想了一番说，“七八个吧，哦，不过除了你好像都是女生！” 杨昔年顿时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我如果现在去啦啦队还有机会吗？ 周晨光看向一旁正在做着最后排练的啦啦队员们，每个人都穿着临港一中特别定制的短裙，蓝白相间的啦啦队服包裹着纤细的身材，伴随着舞蹈动作头发肆意甩动，别提有多养眼了。“这么美的风景，你忍心破坏吗？” “哎！后勤的！送两瓶水过来！”不远处四五个运动员围聚在一起，不知是其中哪个冲杨昔年喊。 “别去！”周晨光立刻拦住他。 “怎么了？” 周晨光故意背对着那群人，“于政也在那，一看就没按什么好心。” “于政…谁啊？” 周晨光无语，“小年年，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于政啊…就是那个在厕所门口造谣说你嘴角的伤是被顾筱啃的那个四眼鸡啊，你不是还趁他不注意伸腿把他绊倒了嘛，你看看他那德行，肯定记着仇呢！ 杨昔年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人站在人群中一副等狼入室的样子。“没事！送个水而已，能把我怎么着？”说着从桌上拿了五瓶水走过去。 杨昔年走到于政那群人旁边将矿泉水逐一递给对方，唯独给于政的时候于政明明已经拿住了却突然松开手，矿泉水就掉在了地上。 “哟，不好意思，没拿稳！”于政皮笑rou不笑的冲他说，“麻烦捡一下！” 周围的人脸上有着看戏的不怀好意，杨昔年冷笑，“你故意的吧？” 于政脸上带着笑言语却带着刀，“你觉得呢？” 杨昔年听话的弯腰捡起矿泉水，然后又毕恭毕敬地送到于政跟前。于政鄙视地笑了笑，刚伸出手要拿，他立刻抽了回来，自顾自的打开当着于政的面把水全都倒在地上。 “想喝啊？来舔！” 于政被气的脸通红，冲上去就要动手，被同伴们拦住，同伴们都劝，“算了算了，老师们就在旁边！”“是啊，你喝我的这瓶好了！” 杨昔年只站着，看着于政恼羞成怒的样子眉宇轻挑。 “杨昔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杨昔年转身看过去，见顾筱身穿蓝色运动服、头戴黑色棒球帽、脚穿白色运动鞋迎着早晨的阳光站在cao场边，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贵公子buff加持的气质。 “过来，我有话问你！” 杨昔年“哦”了一声，随即跑过去。“怎么了，学长？要帮忙吗？” 顾筱盯着他的脸看，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这么差？身上的伤还疼吗？” 顾筱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像是一把安全锤，一下子敲碎了杨昔年心底里的那层伪装。这几天，他把昔尧送到姑姑那以后就一个人住在那个七零八落的家里，家具都被砸的差不多了，都扔掉以后整个家空荡荡。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闭眼了，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杨成峰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 有好几次，他都想给学长发短信，想告诉学长这一切，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至少在学长面前，他是个干净的学弟，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就只是学弟。 “怎么不说话？”顾筱追问。 杨昔年挤出一丝笑容，“不疼了，就是……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休息，别撑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跟上！” 顾筱把他带到艺术楼2楼一间钢琴练习室，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一架钢琴和几把椅子，窗户很大，光线很好。他还不曾知道，原来学校里还有专门练习钢琴的教室。 “坐这，别动！” 顾筱把他摁在钢琴前的长椅上，而后坐到自己旁边，“你知道音乐疗法吗？精神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闭上眼睛听音乐，听完以后会轻松很多。正好我会一首舒缓的曲子，我弹给你听！” “学长你……会弹钢琴？” “嗯，从小就学，我卧室隔壁就是练琴房，上次忘了带你参观，下次补上！那我开始了。” 伴随着顾筱的手指轻轻落于琴键，悠扬的琴声传来，恰似一条小溪缓缓的流过他的心头，又像是春风拂面。他好像不知不觉间沉醉在舒缓的琴声中，忘了PTSD，忘了杨成峰，忘了杨昔年，甚至忘了他自己。他就像是一只快乐的自由的小鸟，自由翱翔。 他睁开眼睛，看着顾筱的侧脸，阳光穿透玻璃投射进来，一层金光洒在头发上，他不禁暗想，到底是多么温暖的家庭才会铸就学长这么温柔的人，他又是多幸运才会遇到学长？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当最后一个琴键的声音消失，杨昔年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暖很暖的梦，多希望可以一直活在梦里，永远也要醒过来。他看着顾筱，从顾筱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啊，原来住在一个人的眼里，是这种样子。 “又发呆？” 杨昔年笑着垂下眼睑，“不好意思，一时……走神了。你谈的很好听，我感觉好多了，谢谢！” 顾筱原本温柔的脸上突然变得忧伤，握住杨昔年的肩膀，很用力，“杨昔年，别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正在经历什么，但你要相信，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你有朋友，你有我。” “朋……友？” “嗯，朋友！不计较投入，不在乎回报，互相帮助，互相救赎的那种，朋友。” 杨昔年听后自顾自的呢喃，不计较投入，不在乎回报、互相帮哈、互相救赎……这样的朋友，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会属于他吗？他低下头，“我好像从来没帮过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在帮我。” 顾筱立刻说，“那从现在开始，帮我吧。” 杨昔年抬起头，问，“好，帮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帮。” “从帮我加油开始！” 顾筱说的很认真，杨昔年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就这？” 这时，顾筱的手机响起来，顾筱看了一眼，当着杨昔年的面接听，“喂？” 梅涵，“哪儿呢？马上到你了。” “这就来了！”顾筱挂断电话冲杨昔年温柔的说，“走吧，马上到我的项目了，去帮我加油！” “好。” 回到cao场，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的学生，手里拿着拍拍棒和口哨，伴随着校园喇叭里传来的激动人心的运动员进行曲，整个cao场显得十分热闹。 顾筱跑到起跑线，压了压腿，又快速高脚跳做最后的热身运动，随后走到走到杨昔年跟前，把太阳帽戴到他头上，“别忘了帮我加油，很大声我能听到的那种！！” 杨昔年抬了抬被压的很低的帽檐，“知道了！” 伴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看台上加油鼓劲的学生们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杨昔年见顾筱在第二跑道，英姿飒爽。他试图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大喊一声，“学长加油！”可他发现拍拍棒的声音混杂着其他学生疯狂的呐喊助威的声音，已经大到他不用开口就非常确定，学长根本不可能听得到。 他环顾四周，偌大的cao场上，几百名学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冲着跑道上奔跑的运动员尽情释放自己的助力之情，而他要做的，是找一个可以降维式打击的方式，一招制胜的那种。 于是他走到播音台，从播音员的手中拿过话筒，深吸一口气，说： 高三一班的顾筱同学，学长，你流星般的奔跑，为秋天画下一道风景；你温柔至极的语调，为冰冷带来一丝暖风；你带给别人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所以，你理应得到更多。加油，胜利是属于你的！我在终点等你。 说完这段话，杨昔年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交头接耳的议论，在红色跑道上寻找顾筱的身影。 此时的顾筱正和相邻跑道的于政互相牵制，听到广播里的话不禁笑出声。这个学弟，让他大声为自己加油，居然用了这么“大声”的方式，有点出乎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顾筱跑在前面，于政跟在后面。于政加快速度，顾筱就加快速度，于政放缓速度，顾筱也跟着放缓速度，总之，顾筱始终让自己领先于政2-3米的距离，把于政压的死死的。 于政气喘吁吁的一边跑一边暗骂，“顾筱，你干嘛？” 顾筱权当没听见，“什么？” 于政加快脚步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而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故意的吧？别人跑的快慢你根本不在乎，就一直贴在我旁边。我快你快，我慢你慢。你什么意思？” 顾筱冷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政气急败坏地想要加速超过，被顾筱轻轻松松反超。 不多时比赛结束了，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 杨昔年坐在看台靠墙的位置，头上还带着顾筱的帽子，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尖叫声后微微睁开眼睛，因为被帽檐挡着视线只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出现在跟前，而后一个人略带着些蛮横的力道靠着自己坐下来，一阵热浪夹杂着汗水的味道侵入鼻孔。 还没来得及摘掉帽子，手上的矿泉水就被抢了过去。 顾筱一口气喝掉半瓶矿泉水，而后倚靠在看台墙壁上，略显疲累的说，“怎么跑到这里坐着？不是在终点线等我吗？” 杨昔年感受着顾筱的胳膊在碰触之际传来的力道，“去了，不过那里人太多了！赢了？” “当然！” 杨昔年见不远处梅涵、梁崇和丁子文正在朝这边看，梅涵的脸色不太好看，“学长，他们好像在等你，你不过去吗？” 顾筱看过去，但却没动，“我累了，走不动！先让我歇会。对了，一直想问你，你之前总是站在校门口，说等人，到底等谁？我认识吗？” “你……认识。” “是吗？” “嗯。” 顾筱顾头靠在身后的墙上，左腿弯曲，左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手里提着半瓶矿泉水，“嗯……我认识的挺多的，不太好猜。给个提示吧，高几的？” “高三。” “高三的话……”顾筱眼睛半眯着，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又觉得就这么说出来有点不要脸。于是故意卖关子，“我猜，那个人……”话没说完，杨昔年直接说，“姓顾名筱，怎么样，你认识吧！” 顾筱忍着不笑，心里却得意的不得了，“这个人啊，我还真认识，高三一班的嘛，人长得帅，学习成绩好，还很擅长运动。不过我听说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只跟自己喜欢的人走的近，不喜欢的看都不看一眼。” 顾筱说完扭头看向杨昔年，因为被帽檐遮挡看不到杨昔年的眼睛，但嘴角却分明带着笑意。“你等他干嘛？” 杨昔年顿了顿，“说来话长，改天吧，改天我们去时光书店再告诉你！” “这么巧，我也有件事想在书店告诉你。看来，书店我们是非去不可了。什么时候去？这周末？” 杨昔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想起今天早上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听众朋友们，预计本市未来7天将迎来一场强降雨……7天，虽然时间不多，但足够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周晨光的呼喊声，“小年年～～” 杨昔年看过去，见周晨光正冲他招手让他过去，他起身拍了拍屁股，把帽子戴到顾筱头上，“我同学找我，我先过去！” “去哪？”顾筱一边摆弄帽子一边问。 “去干活啊，忘了，我可是后勤组！” “哦…正好，我水喝完了，去给我再拿一瓶！” 杨昔年暗想学长今天怎么了？怎么有种故意使唤自己感觉？“自己去！” 顾筱耍赖，“我累了，没力气！你帮我拿。”说的时候特意把“帮”字加了着重音。 杨昔年顿时被拿捏的死死的。“好好好，我去给你拿！等着。” “嗯！” 杨昔年小跑着跑到后勤服务台拿了瓶水，周晨光立马凑上来，“什么情况，你和顾学长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可看见了你们挨着坐在一起，肩膀靠肩膀，小年年，你不是有洁癖不让人碰吗？为什么他就可以？还有上次在篮球场你被砸中了也是，顾学长扶着你可以，我碰你一下你跟躲什么似的，弄得我老尴尬了，我简直太受伤了！” 这些年杨成峰对杨昔年造成的身心伤害让他很惧怕也很反感和他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就连医生看病碰到都让他很不舒服。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起码学长对他而言，不一样。“他是学长嘛~~你也说了，他我得罪不起。你找我什么事？” “也是！好吧，委屈你了！”周晨光指了指一侧，几个运动员正在做热身，“下午是接力赛，我们班的人要参加，你跟我一起过去给他们加油吧！”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送瓶水！” 周晨光一把抢走杨昔年手里的矿泉水，“给顾学长是吗？我去！”说罢就小跑着走了。 周晨光跑到顾筱跟前，不客气的将矿泉水扔过去，“给！” 顾筱接住，“怎么是你？” “就是我！杨昔年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而且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别欺负他！” 顾筱心想他不舒服我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我把他捆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他不是后勤组的吗？我让他拿瓶水，不算欺负吧！” 周晨光无法反驳，但又不甘心这么认输，于是憋着一口气，“总之，水给你拿过来了。还有，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虽然你的学长，但也请你注意一点，尊重别人！” 周晨光说完就小跑着回去了。 顾筱看向体育场入口处，杨昔年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背影显得有些单薄，那么热的天气却穿着长袖长裤，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他的伤……不知道好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