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兰庭叙
吃了止疼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下来了。浑身痛的厉害，胸口，腰侧满是大块大块的淤青。好在脸上还算干净，只有嘴角破皮结痂，显得有些红肿。他突然想起来和学长约好了去书店，赶紧到处找手机，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糟糕，不会是和杨成峰拉扯的时候丢在那个家了吧？ “昔尧！昔尧！”他冲客厅喊，没人回应。 艰难的走到客厅，客厅空荡荡的，不见昔尧的身影，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哥，我出去一趟，包子在桌上，别忘了吃。 他下意识以为昔尧是回去找杨成峰了，着急的推开门，猛然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慌慌张张的！” “妈？你，你怎么来了？” mama没好气的笑了一声，“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只能过来一趟了。欸，你嘴角怎么了？” 他摸了摸嘴角，回避着垂下头，“哦，没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当然很重要的事！走，跟我去吃饭！” mama说着就要拉他的胳膊，他后退一步避开，“吃饭？吃什么饭？” “还能是什么饭？当然是跟薛家的人吃饭，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忘了？今天薛家说得上话的人都在，一会好好表现，知道吗？对了，我给你带了一身衣服，你换一下，换好了就出来，我带你去理个发，你头发太长了，显得不精神。” mama这般说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原本站在mama身后这时走过来，将一个购物袋交给他，他手上虽然接过，但却说，“可是妈，我现在有急事，得出去一趟。” “再急的事也暂时搁下，年年，今天对mama来说很重要，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吗？” 他顿时被堵的没话讲，mama总是这样，看上去不专制，但从来不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那妈，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mama没多想就把手机递给他，“我去车上等你，你别聊太久啊！” “知道了。” 他先是给杨昔尧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通，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看到是mama的好吗不愿意接，如此反复打了好几个，还是没人接。又凭借着记忆里的号码尝试给顾筱打电话，电话也是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通，怎么回事？就在他准备挂断之际，电话通了，他连忙说，“喂，学长，我是杨昔年。” 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哦，你找顾筱是吗？他去洗手间了，手机放在桌上。” 他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 对方问，“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吗？” 转达？是他先爽约，如果要道歉，是不是亲自说比较好？“不用了，谢谢！再见！“ 换上mama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又被mama带去一家高档理发店理发，一番精心准备，等到达兰亭酒店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 跟在mama后面沿着旋转楼梯上3楼，随着包厢门打开，薛家人围坐在圆桌，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可捉摸的神情。 “来啦！”薛成首先站起来，满脸堆笑，肚子大的快要从紧绷的衬衫里挤出来，“就等你们了，来，快坐！” mama踩着高跟鞋走到薛成旁边，又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他暗自叹了口气，听话的走过去。 今晚这场饭局，除了薛成，其他都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坐在薛成旁边的那个警觉的像是炸了毛的刺猬的人，年级跟他相仿，应该就是薛成的儿子薛蔚，另外两位头发花白的，应该是薛成的长辈，薛成对面的三个，一个和薛成年纪差不多，一个比mama要再年轻一些，旁边还坐着个小姑娘，应该是一家子。 “我来介绍一下，昔年，这位是我的二叔，也就是你的二爷爷。”薛成指着自己旁边的老人介绍说。 原来是二爷爷，也就是说薛成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这位二爷爷正襟端坐，身着金色铜钱中山装，不苟言笑，看着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他点头打招呼，“二爷爷好！” 二爷爷也微微点头，并未开口。 薛成继续介绍，“旁边这位是二奶奶。” 顺着薛成的手看过去，二爷爷的旁边坐着一位同样头发花白的奶奶，与二爷爷相比，二奶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看着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二奶奶好！” “哎，好好！小伙子长的真好！” “再旁边是你叔叔薛传晟、婶婶以及她们的女儿薛子涵！” 他的眼神落在所谓的叔叔身上，这个人儒雅淡然，既不会像薛成那般霸气外露，又不会显得底气不足，是个……给人感觉不简单的人。“叔叔婶婶好！” 薛传晟微笑点头。“你好！” “最后，这个是我儿子，薛蔚，比你大2岁，在北中大学读金融，你们两个年纪相仿，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看向薛蔚，本想友好打招呼，没想到薛蔚直接轻蔑的“哼”了一声。他只当疯狗放屁，不予理睬。 “昔年哥哥好！”坐在一旁的女孩子突然开口，脸上笑开了花。 在场的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薛成笑说，“薛子涵，今天表现不错！怎么样，我给你找来的这个哥哥，长得帅吧？喜欢吧？” 薛子涵扎着麻花辫，眉眼间满是笑意，“昔年哥哥，你跟他们都打招呼了，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呀？”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10来岁的小姑娘，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可他还是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刚才略过你了，你好，子涵meimei！” 薛子涵这才心满意足，“昔年哥哥，等你搬到了薛府，我去找你玩行吗？我听说你成绩特别好，我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想跟你请教，你可不要嫌我烦哦~” mama炫耀的说，“子涵，这你可找对人了，你昔年哥哥的成绩是临港一中的年级第一，你以后有任何不懂的，他都可以教你！” “那太好了！秋梅阿姨，能不能让昔年哥哥做我的家教老师啊！”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驳了薛子涵的就等于是驳了mama的面子，于是说，“你有不明白的，随时找我！” “好！特别好！来，别光顾着聊，吃菜！”薛成笑着招呼。 本来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的温馨场景，薛蔚突然端起酒杯起身，“昔年弟弟，我敬你一杯，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他暗自叹口气，该来的早晚得来。于是放下筷子，态度极好，“好，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 薛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自然不能示弱，可对极少饮酒的他来说，这满满一杯红酒，分量不轻。 薛蔚看着他将杯中的红酒喝干净以后，直接走到他旁边，给他的杯中倒满红酒，“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人说话直，要是以后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肯定是无心之举，你别往心里去！我先干为敬！” 他轻笑，薛蔚这话说的，既给自己以后难为他找好了台阶，又给他带了个高帽，他以后要是跟薛蔚计较，就是不懂事。“互相包含！” “爽快，那我干了！”薛蔚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他不得不跟上，刚喝完放下酒杯，薛蔚就立刻满上，“昔年弟弟，你成绩这么好，将来考个清华北大肯定不是问题，这第三杯，我就提前预祝你，金榜题名！” 这才高一，就开始预祝金榜题名？“谢你吉言！” “客气，那我干了！”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同时一饮而尽。在座的其他人鼓掌祝贺，如此齐心的两兄弟，让人感动的简直要落泪。 3杯红酒下肚，加上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他明显感觉头有些晕，坐下后，mama给他夹了点菜，让他吃点，提醒他不要喝醉了，失了礼数。刚拿起筷子就听薛传晟说，“昔年，叔叔也敬你一杯，看着你们两兄弟如此有默契，我真心感到高兴。有了你们，咱们薛家的事业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来，我给弟弟倒酒！”薛蔚站在一旁殷勤地拿起酒瓶快速给杯子斟满酒。 呵！这是商量好了要喝死我！他端起酒杯，“薛叔叔，以后还要承蒙您多关照，我敬您！” “哎~爽快~”薛蔚在一旁极力怂恿。 酒喝到这地步，与其等着别人敬，不如主动斟满，更表诚意。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二爷爷二奶奶，我敬您，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干了，你们随意！” “婶婶，这杯我敬你，祝你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子涵meimei，你还小，我就祝你学业有成，一切顺遂！” 又是一连三杯酒下肚，他凭借着一口气吊着没让自己吐出来。mama怕他撑不住，担心的冲他使眼色，他不顾mama的阻拦再次给自己斟满酒，“薛叔叔，妈，最后，我要敬你们。你们二人青葱岁月时有缘无份，甚是遗憾，但老天有眼让你们此时相聚再续前缘，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恩爱！” 这番话说的薛成有些动容，这段日子祝福的人很多，但能说到他心坎里的却没几个。薛成举起酒杯，“昔年，有你这句话，够了！以后你就是我薛成的儿子，我薛成有rou吃，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这句话相当于直接官宣了他的身份，薛蔚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牙痒痒。 他坐下后，头晕的厉害。胃里一阵翻涌。 “没事吧？想吐的话就去洗手间，知道吗？”mama小心叮嘱。 他冲mama淡定的笑了笑，“没事，红酒而已！” “昔年哥哥，你脸红了！”薛子涵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看过去，见小姑娘正冲自己微笑，右嘴角还带着一个小酒窝，十分可爱，于是凑过去低声说，“是吗？看来我要醉了！” 薛子涵不知从哪里逃出来一根棒棒糖，“这个给你！我爸爸说酒是苦的，你吃个棒棒糖就不苦了。” 他笑着接过，“谢谢！” 正说着，他意识到一旁的薛叔叔一直看自己，兴许是不希望自己和薛子涵走的太近，随即坐正。胃里难受，他想夹点青菜，试了2次都没能如愿，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是醉了。 这时，一双筷子突然伸到跟前的盘子里，放下一些青菜，他看过去，就见薛传晟冲自己微微一笑，“吃点菜吧！胃里会舒服一些！” 他点头致谢，“谢谢！”话音刚落，胃里一阵翻涌，他连忙冲mama说，“妈，我去趟洗手间！” “快去吧！” 他极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快速走出包厢，扶着墙让自己不至于跌倒。本以为红酒度数小，没想到后劲却如此足。 胃里一阵灼烧，好难受…… “昔年弟弟，我扶你吧！”薛蔚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强行扶着他，他拒绝，“不用！” 薛蔚冷笑，“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想要推开，可他醉的太厉害了，任凭薛蔚搂着自己的肩膀。“你要扶我去哪？” 薛蔚呵呵一笑，本相毕露，“还能去哪，洗手间啊，难道你想吐在地上？！怎么？没力气？你刚才不是挺能喝的吗？那可是我特意给你选的红酒，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杨昔年，我真是低估了你，凭借一张巧舌就把一桌子人哄得乐呵呵的。” “彼此彼此！” “哼！你想靠着你不要脸的母亲踏进薛家，跟我平起平坐，你想的美！薛家只有我一个儿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只能有我这一个！” 他冷笑，“我对你们家，没兴趣！” 薛蔚却说，“你没兴趣不代表陈秋梅没兴趣，她费尽心思的嫁进来图的什么，不就是图我们家的钱嘛，她一个半老徐娘买买衣服化妆篇能花几个钱，更何况傻子都看得出她要的可不止这些。你是她亲儿子，她的东西还不得迟早要交到你手上！” 薛蔚的话点醒了他，没错，尽管再不情愿，再不屑，只要mama嫁给薛成，他就不得不面对薛家人的刁难和猜忌。逃避，根本没有用。 “呵！”他不禁想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也笑我！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可怜？” 薛蔚将他扶到洗手间后用力一推，他险些摔倒，好在扶了洗手台一把，才勉强支撑住。 薛蔚恶狠狠地说，“那自然是你！我是薛家的继承人，整个薛家将来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可怜的？” “是吗？你确定你爸爸将来不会给你生个弟弟？即便不是跟我妈，外面那么多虎视眈眈觊觎薛家财产的人，你就能保证他不乱来？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爸爸风流惯了，他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几个红颜知己。你与其在这跟我较劲，不如让他顺顺利利的再婚，起码有个人和你一样不希望他在外面胡来。单就这一点，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薛蔚顿了顿，“说下去。” 他倚靠在洗手台上，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我mama很多年以前就做了绝育手术，所以，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给你生个弟弟或者meimei！” “真的？” “呵！这要我怎么说呢，你实在不信，可以找医生查验。以你的能力，不是难事！” 薛蔚走上前，蛮横地捏着他的脸，“到底是学霸，脑子就是好使！你这么聪明，又长了这么一张脸，一定很受欢迎吧？刚才子涵见着你都犯花痴了。你说，我要是把这张脸给破了，会怎么样？” 薛蔚说着手指由他的脸颊划到脖子，很用力，“怕了？怕就学三声狗叫，我也许会考虑放过你！” 他冷笑，“这可怎么办，狗叫我不会，不如你先教教我？” 薛蔚一边“啧啧啧”的感叹一边摇头，“你够能忍，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嘴硬！你这张脸不去蛊惑人心实在是浪费，你说我要是把你衣服撕了拍几张照片，再传到你们学校，会怎么样？” 他死死攥着薛蔚的手，“你敢！” “呵！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 薛蔚说着就要撕扯他的衣服，他拼死抵抗，但很快就被束住双手摁在墙上。 “薛蔚！你个王八蛋！有本事别来阴的！” “我就不！只要结果满意，过程根本不重要！你老实点，别逼我动粗！” “薛蔚！你放开我，你神经病！” 正当两人扭打在一起之际，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 “干什么！” “妈的，今天算你走运！”薛蔚识相地松开手，冲镜子理了理衣服，这才走出洗手间。 他喘着粗气瘫倒在地，靠！这他妈的哪里是来吃饭，分明是来送死！ “你没事吧？” 他循声看过去，一个模糊的身影蹲下来看着自己，谁？这声音……为什么有点耳熟。 “杨昔年？你怎么样？” 不管是谁都好，带我离开。“我……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