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账房先生

    下了山，林守一去了熟悉的集市，熟悉的包子铺，他买了几包行囊的包子。

    正欲回山，路过一家酒楼，里面故意高谈阔论吸引关注的话语也成功地吸引了林守一的注意。

    “听说了吗，江家的大衍宝海不日便要开放了。”

    有人接住了他的话，没有任其落在地上，同时也问出了包括林守一在内许多人的心声。

    “敢问兄台，大衍宝海为何物。”

    见有人接话，那人顿了顿嗓子，道：“大衍宝海开放可是修行界一大盛事，不对，不止修行界，我们凡人也有机会能分到一杯羹。”

    他眼见吊足了听客的胃口，语气不由得再高了几分。

    “大衍宝海是江家的镇族之宝，江家不定期开放大衍宝海，持有大衍宝珠者都可以前去。宝珠持有者都可以将一件宝物丢入大衍宝海中，大衍宝海会吐出一件品质高低不一的宝物返还给持有者。传闻啊，有凡人仅仅是丢进去几两白银，就得到了一本了不得的经文，从此鲤鱼跃上了龙门，未来可期啊。”

    林守一对后半段话不置可否，但基本确认了他手中的那颗宝珠，便是那人口中的大衍宝珠。

    此人的大声言论确实吸引了许多路人驻足旁听，酒楼跑堂的顺势出来拉顾客，林守一觉得听着有趣，便顺着小二挑了一处入座。

    林守一随意点了最便宜的茶水饭菜，他不是来此吃饭的，饶有兴致地竖着耳朵获取周边人的谈论信息，他对于这个世界尤其是修行一事的了解太少了。

    “这大衍宝珠是专门为我们这些凡人或者散修准备的，有大机缘者或者与大衍世家有缘的人都有机会获得。”

    “那那些门派世家弟子呢，他们就无缘了吗？”又有人适时发出提问

    “那些跟大衍世家关系亲近的世家自然可以走后门，每每大衍宝海开放时，便是江家成为风云际会之地，期间举办的大衍大会才是重中之重，届时，各大族的青年才俊都会汇聚于此，那个个真是人中龙凤，人人都头悬神环，更有甚者身负龙气.....”

    讲到后边，大家酒劲上来开始夸夸其谈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林守一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便没了兴致，起身结了帐就打道回山了。

    三清门虽然在城中，但是四周人烟稀少，城中其他门派也大抵如此，有来历的门派多是以山为根据地，这些山并不是自有的，而是祖上有大神通者搬山移海而来。

    实力强大的势力则不需要像小门派一般聚在城中抱团取暖，他们各自安于妖兽横行的荒野中。

    林守一快步赶回三清门，再不快些，包子都要凉了，远远能眺望到山门时，就能看到一道幼小的身影早已在此翘首以盼。

    他看见小曦的身影，会心一笑，上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不由分说地一只手将她抱起来，纵身飞奔着上山。

    小曦耳边风声猎猎作响，她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乐在其中，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间。

    飞速到达山顶，林守一让小曦分发了包子，自己带着小曦坐在山崖边上。

    他一口大半个rou包，吃得嘴角满是油，小曦则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着，双腿不自觉地摆动着，吃着吃着，腿又停止了摆动，眼眶里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

    林守一注意到了异样，上手轻轻揉着小曦的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呀小曦。”

    “小曦只是觉得有大哥哥陪着好幸福，小曦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眼泪它就自己流出来了。”小曦用手背拭去了眼泪，随后破涕为笑道：“哎呀，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用全是油的手摸小曦的头发啊，小曦的头发很难洗的。”

    一旁的林守一口将言而又嗫嚅，他方才差点下意识说出会一直陪着小曦的承诺，但是人生本就是以生离和死别为基调的故事，他不能轻易许下一个难以完成的诺言。

    小曦也很懂事，从始至终没有说出过想要大哥哥一直陪着她，虽然她确实心底是这么渴望的。

    两人继续吃起了rou包，小曦的小腿继续了摆动。

    林守一象征性地吃了两个rou包便不再吃了，他已勉强窥探到黄庭宫，黄庭宫是一座人体宝藏，也是生命源泉，那丝丝缕缕外逸的血气，便让他超脱了凡人的层次，换句话说，他不再需要频繁进食来提供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

    小曦也不贪多，才吃了一个rou包便说饱了，林守一硬是让她吃到小肚子微鼓才放过她。

    “好舒胡啊。”

    小曦就此躺着，眯着眼，小手摸着小肚子，口齿逐渐不清晰起来。

    林守一也双手搭在脑后躺了下去，正值秋季冷热适宜，山风清清凉凉，阳光煦暖，一朵云彩很合时宜地飘来遮住太阳。

    林守一从未有过如此惬意放松的一刻，此刻，不想身世，不想未来，放下修炼，就此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两人先后醒来，林守一带着小曦寻了一处山泉。

    林守一让小曦躺在自己的腿上，动作轻柔地洗着小曦的头发，小曦满脸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清洗完头发，林守一用三生冥书瞬间烘干了她的头发。

    小曦只觉着神奇，没有多嘴问什么。

    林守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初见时她虽然双眼灵动，但是面色饥黄，身形枯瘦，如今rou眼可见得圆润了些许，脸上也有了血色。

    “我们家的小蒜头稍微清洗一番还是挺漂亮的呢。”

    小曦嘟着嘴没有反驳。

    “我们去城里买几件衣裳吧，穿上新衣服的小曦肯定更漂亮。”

    小曦低着头，怯生生道：“不用了，我这样也挺好。”

    她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想多花钱。

    林守一自然看得出来，没有勉强小曦，转而俯下身子平视她，郑重道：“小曦，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请你做我的账房先生。”

    他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小曦。

    “以后你们留在三清门的开支全由你定夺。”

    包裹内是人贩头目那缴获来的银两，小曦接过包裹，但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很敏锐得听出了话外之音，大哥哥要离开了！她的杏仁眼里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但她是小曦，小曦很乖巧，含着眼泪点头，豆大的眼泪脱框而出砸向地面。

    林守一很是心疼，想安慰却无从下手，刚洗完的头也不能伸手去摸。

    小曦强忍着伤心，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稚嫩而认真道：“我会做好大哥哥的账房先生的。”

    林守一于心不忍，决定再留在三清门，陪伴小曦几天。

    回到山顶，小曦要来了纸笔，一板一眼地做起了账本，她年纪虽小但是经历得多，被迫乞讨的经历让她很早便有了金钱观，也格外珍惜每一分每一毫。

    林守一惊讶于小曦识字，他在此之前竟然没有考虑过小曦识不识字的问题，对此，小曦解释道，这都是她偷偷学来的，会的字都很基础。

    她在接下来几天林守一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在小曦身边，她识字、做账务，林守一耐心地教学指点，指点之余便静静地在一旁修炼。

    林守一的气海宫仍是一寸大小，气海宫的后续开辟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一开始的厚积薄发，让他萌生了错觉，认为开辟气海宫很容易，眼下他也意识到修炼一事不能急躁。

    黄庭宫的裂隙日益增大，外溢的血气每时每刻滋养着身体。这些天来他每天都会尝试冲击泥丸宫，但泥丸宫始终纹丝未动。

    修炼期间，三生冥书内有了异动，林守一神识探入到三生冥书内，刻有“江氏大衍落宝海”字样的大衍宝珠幽幽冒着蓝光，他取出宝珠，拿在手上望着宝珠出神。

    看来大衍宝海要开启了，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小曦乖巧伶俐，加上有张老照拂，他很放心。

    林守一走了，不辞而别，他不忍看到小曦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下山时小曦还在屋内埋头啃书。

    这几天，小曦给山上添置了不少生活必需品，远离凡俗的山上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越是这样他怕留下来会越不想走，他知道，弱者越不舍便越要忍得下心割舍。

    不知不觉，林守一走出山门足有一里地了。

    蓦然回首，幼小的女孩追赶下山，跑着挥舞手臂。

    “保重啊大哥哥！”

    小曦只顾着跑，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眼角噙着泪水却始终不曾落下。

    林守一心疼不已，施展御物神通轻轻抬起小曦。

    “照顾好自己，小曦！”

    说完，毅然决然转过身去，正是有了珍视的人，才更要去变强，才能保护自己珍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