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时圣母（四）
作为警用的仿生人，康纳有着寻常仿生人不具有的特殊模块。 【鹰之眼】，就是其中之一。 特殊的眼部硬件，还有为之专门适用的程序，构成了这一模块。 ——可以在系统超负荷运转时，使得动态视力短暂提升至百分之两百！ 所以，康纳甚至能捕捉住子弹的轨迹。 扣下扳机的刹那，另一颗子弹从康纳的手枪中射出，顺着轨迹，撞上了飞来的子弹！！ “当！！” 意识流到达极限，康纳率先退出了“超负荷运转”状态。 “砰！砰！！”两声枪响随后而至。 门外，警督安德森发现了克莉斯的动作，他一把抓住克莉斯的配枪，直接抢了下来，怒斥： “克莉斯，你疯了！我命令过你们不准开枪！！” 但是，在前面的克莉斯，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声音般，死死盯着拉尔夫，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不甘。 “为什么没有射中。为什么没有射中！” 克莉斯轻声呢喃，轻声呢喃，眼里渐渐失去了光芒，渐渐晦暗。 见她这副模样，安德森警督嘴角抽动了两下，拍拍面前队长的胳膊，说： “汤姆，带着克莉斯滚下去。” “明白，警督。”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场内，拉尔夫手舞足蹈，脸上挂着真诚笑容。 而康纳，他手里握着枪，右手按着额侧光环，声音传出去： “警督，我正在与拉尔夫交流，请让你的手下不要开枪！” 沙沙的声音响起，过一会儿，安德森有些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不会有人开枪。” 门内，康纳轻轻点头，“好的，警督。” 门外，汉克·安德森知道，克莉斯这辈子算是毁了。 康纳一定会把这件事报告上去，无论结果如何，睚眦必报的模控生命一定会以这件事向底特律警局讨个说法。 如果是平常，异常仿生人而已，杀了又怎样？ 但是，如果模控生命借机发难，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模控生命，有很多政客，州长，乃至总统站台，是盘踞在星条旗下的一头庞然大物。 哪怕是底特律警局的局长，都保不住克莉斯。 更何况，底特律警局的局长，本就是模控生命那一派的忠犬。 汤姆很快回来了。 这是一个憨厚的黑人壮汉，只是谁都没有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 “警督，约翰...没能撑过去。” 这个待人温和的壮汉，此时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什么？”安德森警督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 其它警员，虽然早有预感，却也是面露悲伤。 ——他们的同事，那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安德森环视四周，看手下队员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他立刻训斥道： “大家都振作起来！记住，没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很快，有急性子的警员直接喊出来： “那，就让那个该死的仿生人活下去吗！” 安德森警督看了说话的警员一眼，说： “等到康纳问话结束，我会亲手宰了他。” 以往的安德森，总是醉醺醺的，没有什么威严，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尊敬他。 从克莉斯敢于违背命令，直接开枪就能看出来。 可是，当安德森警督真正认真起来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没有谁愿意和一个手上有数十条人命的老警督叫板！ “拉尔夫，你还没告诉我，那对异常仿生人去哪了？” “去哪了？拉尔夫也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拉尔夫？” 拉尔夫低下头，把脸上的疤痕藏进阴影里，小声“赫赫”笑起来： “拉尔夫在没有人类的地方，悄悄活着。” “在这里，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拉尔夫了。” 看到拉尔夫的笑容，康纳突然觉得似乎软件迟滞了些许。 【软件不稳定度.....上升至3%】 不稳定度，又上升了。 他皱起了眉头。 他又问了些问题，但是拉尔夫不知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一无所获。 问题结束了。 拉尔夫该...被带回去了。 但，康纳几乎不需要模拟，就知道，拉尔夫不可能活着走出底特律警局。 这是异常仿生人的命运。 击毙或者逮捕，修复后彻查意识流，再被集中起来，送到“白色地狱”里。 “拉尔夫，我得走了。”康纳轻声说。 “你要去哪里？”拉尔夫终于不虐待仓鼠了，他抬起头来，可怜兮兮问。 “...回家。” “噢。”拉尔夫先是低落下来，像是落败的小鸡。 但是，很快，他又高兴笑了：“你还有家？真是一件好事啊。” 他巨大狰狞的伤口，暴露在阳光里，康纳能看清那里面坏死的电路。 “...或许。” 康纳想要微笑，但是，怎么微笑，都表示不他的情绪。 突然，他想起来了丹尼尔，当他生命终结时的，那个笑容。 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笑。 “好了，好了，别哭了，拉尔夫知道你很伤心。” “我？我没有...” 拉尔夫推了康纳一把，又从裤子里掏出几个子弹，一一递给康纳： “走吧，走吧，你要出去，外面定必我这里危险。” “人类坏呢，仿生人才会说话，人类从来不听你说话的。” 黄澄澄的子弹，静静地躺在康纳手掌里。 ‘成功缴获，异常仿生人手枪。’ 康纳在心里这么想着，站起身来，走向铁丝门外。 “咔哒”安德森警督左手握枪，在地上轻轻磕了下。 无人机屏幕里，康纳向外走去，面无表情。 ——底特律警官不能击毙犯罪嫌疑人，那会受到严厉的批评和职责。 但是，异常仿生人呢？ 赔钱就可以了。 是的，仿生人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只是个“高档手机”而已。 而现在，既然约翰因你而死，克莉斯因为你而毁容。 ——那，你就得死。 与东方不同，底特律，警察们有着非常浓重的集体观念。 这一点，不会因为安德森警督而改变。 “安德森警督，我再次提醒———”声音中断。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安德森动作停顿了下，但还是伸手关上了机器。 安德森头也不抬，说，“记录仪。” 其余队员，默不作声，伸手盖住了肩膀上的镜头。 这其中，也包括温和的汤姆。 “安德森...警督，要不连那个谈判专家也杀了？” “杀了他？咱们所有在这里的人都会被模控生命起诉！” 很快，有警官说：“那他会把我们的行为录下来...” 安德森有些不耐烦，说： “等他出门，直接抓捕他，杀完人再放了，就说对方有过激行为，这还用我教？” 几个年轻警员呆了下，对视一眼，忙不迭点头。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的对讲机同时响起来： “我需要这个异常仿生人活着，来继续追查。” 有警官对着对讲机说：“我们要他死。” “康纳。”安德森警督说，“这件事，没得商量。” 谈判，开始了。 康纳站在铁丝门前，轻声说：“我觉得可以，安德森警督。” 而站在警察中间的警督安德森有些不耐烦了，他说: “滚出来，康纳，不然我连你一起宰了！！” 小约翰也好，小克莉斯也好，都是警局里的新血液，现在一下子就毁了两个，他心里也是一肚子火！ “之前，克莉斯警官想要击毙我，您想过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么？” 没有等人接话，康纳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会主动申报模控生命，并且要求底特律警局开除克莉斯警官，紧接着以财产损害的名义对她个人提出诉讼。” 汤姆忍不住了，他宽厚的手章握住了对讲机：“胡说，克莉斯只不过是想杀了那个异常仿生人而已！” “那是你们的看法。”康纳适当地“冷笑”了一声，说： “在我的计算里，那颗子弹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概率发生跳弹，造成我的皮肤损伤。” “而我，警用特殊序列，谈判专家。 作为最先进的原型机，我的造价大概是一百五十万美元。” 原型机...这是警察们听说过的名词，代表着最先进的科技！！ 一百五十万美元，可以买下多少家商铺？可以买下上百个仿生人！! “所以，如果我坚持上报，克莉斯警官估计会直接进入北区的修道院女子监狱。” “妈的，你这个硅胶人，到底想说什么！！” “吱呀。” 铁门打开，康纳把手枪仍在地上，“当啷”一声，黑色武器打了个旋儿，滚到安德森警官脚边。 康纳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官们，表情漠然： “我需要拉尔夫，去追查异常仿生人，警官们想克莉斯警官活下来。” “不开枪，不上报。” 他抬起手章，掌心处的子弹一颗一颗滑落在地，发出叮当声响。 门内，蹲在地上的拉尔夫抬起头来，看着帅气站在枪口中的康纳，忍不住拍手。 ‘拉尔夫：康纳牛逼！！’ ‘康纳：闭嘴，拉尔夫。’ ‘拉尔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