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离别
“徐副道主,不必如此。”郑永连摇摇头,“我们无意将此事闹大,只是承受了这般无端污蔑,总是需要一些补偿。对此,您认为合理吗?”“合理!”徐副道主点头,问:“你们需要什么补偿,尽管说。”郑永连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张,上前几步,将之递给了徐副道主,说道:“我们所需一切,全部在这上面写着,请徐副道主一观。”这张纸上所写的,是昨天四人吃完饭后,商议了老半天才写完的条件。在写完之后,苏言还拿给纪玄老道看了看。得出可行的结论后,方才交给郑永连的。徐副道主接过纸卷,将其摊开,凝神望去。单单是写在纸卷第一行的条件,便让他眼角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那个条件,是十条残缺大道。残缺大道,是各大世家用来培育天赋一般的小辈武者所用之利器。虽然说,领悟残缺大道之后,小辈武者的修为上限便注定了。但是指望天赋一般的小辈修成二品,本身便是无稽之谈。因此,这个限制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小辈们领悟残缺大道后,突破六品,五品都不会太过艰难。家族的中坚力量,便是由他们组成的。如果没了残缺大道,以后家族新血的补充,会降两个大档次。这损失,有些大了。当然,如果只是这个条件,他还是能接受的。残缺大道这玩意,没了再弄。虽然难,但有一位位家族子弟闯荡秘境,并非不可能。并且,他家本来就有五条残缺大道,若是五家分摊,一家只需要出两条。损失虽不小,但也还能接受的。不过这条件,只是第一条而已。后面若再有些如第一条般难的条件,那就真有些不好办了。深吸一口气,徐副道主继续往下看去。酒...书...文宝...枪...盾...越往下看,他的面色越是怪异。下面的条件,不是太难,而是太轻松了。这些条件中,除了第一条之外,全是些琐碎小事。在他身旁,其余几家派出的人,都很是好奇纸卷上面写着些什么。可因为地位差距,始终不敢凑过来看,只能眼巴巴的观望着徐副道主的脸色。他每一次变脸,几家代表的心,便会随之起伏。“你们只需要这些东西?”看完之后,徐副道主卷起纸张,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本来在看完第一条之后,他都有大出血的打算了。谁想后面的条件,简直就在他出血的伤口上随便剪了点毛发一般。“当然!”郑永连微微点头,问:“不知徐副道主是否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他从那个‘只’字上,已经猜出了徐副道主的心态,心中顿时轻松了很多。这事儿,八成是妥了。“可以。”徐副道主当即点头,没和其他几家商量,自顾自的做主,答应了下来。郑永连闻言,当即笑了。他身后的蒙贤与赵月欢,亦是笑逐颜开。这一次,他们赚大了。不过听几句闲言碎语,便得到这般多好处。“如果可以,我愿意天天听那些闲言碎语。”赵月欢默道。徐副道主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纸卷递给了身旁一位其他世家的老者,道:“你们也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去准备东西吧。”说完,带着徐亦侯和一众随从护卫,当先向太玄楼下走去。老者急忙接过纸卷看去,其余三位世家代表,也纷纷围了上去。在看见第一条时,他们的眉心都不由自主开始直突突。残缺大道,这可是他们各家的命根子。哪怕族中最天才的子弟,依靠着残缺大道,依然能加快突破六品五品的速度。如果没了,损失简直就是伤筋动骨。可比起彻底得罪晨星子爵,这个条件...几人默然对视一眼,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向下看去。而后,越往下看,他们的神情,便越发轻松。待到最后,他们全部都长长松了口气。眉宇间的阴霾,尽皆消散。“我等马上就去准备。”白发老者收起纸卷,冲着楼中诸人一礼,而后拉起自家跪着的后辈,招呼随从们匆匆下了太玄楼。其余三大世家之人也是有样学样,行了一礼后,纷纷拉起后辈,带着随从下楼。太玄楼四层,当即为之一空。...九月二十六,日上中天。在太玄楼吃了最后一顿午饭后,苏言四人辞别纪玄老道,各自提着五大世家送的一大包东西,走出了太玄楼。太玄楼下的长街上,行人如织,来往不绝。一起走了数十米后,郑永连突然停下脚步,注视着苏言三人,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永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经接下巡查之位,那便去做吧。人生在世,分离是避免不了的。”前几天,在郑永连接下巡查一职时,并说出那番豪言壮志时,苏言便知道,自己等人没法再一起去做任务,清理黑雾了。因为巡查本身的职责,就能让他无暇分身。但这其实也是苏言所希望的。因为镇级黑雾,虚魔实在太少。他自己,也不太想去做镇级任务了。与之相比,还是跟着泉泱侯去妖魔世界大杀一通,来得痛快。“苏兄,蒙兄,月欢。”郑永连看着三位相处了几个月,经历过生死的队友,心有千万语,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抱歉。”最后,他只得双手抱拳,深深一躬。他也想再和苏言他们一起,去镇级任务中斩魔。可和斩魔相比,完成他心中理想,同样重要。两者相比,心中的理想或许还要重上两分。“都说了,真的没事。”苏言摇摇头,郑永连啥都好,就是凡事爱较真。蒙贤笑着上前两步,拍了拍郑永连肩膀,“放心去闯吧,记得你身后还有我们!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来和我们说。”“哎?!”直到此时,赵月欢才反应过来,问:“永连哥哥,你要走啦?以后不和我们一起去清理黑雾啦?”“嗯。”郑永连点点头,“我以后,大概会久居鳞城,监察百官。陛下与天官信我,将如此重任交托于我,我自然不能懈怠分毫。”“这样啊...”赵月欢声音渐微,默默低下了头。大家一起做了这么久的任务,如今却要分别。她心中,自是难免失落。要知道,在几个月之前,苏言没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躺在自家床上,吃了睡,睡了吃,修炼都只是为了完成武院考核,随便练练。直到苏言到来,向阎王强行拉着她,蒙贤和苏言组成了一个小队。而后,苏言又将郑永连拉进了队中。一起清除黑雾数月,她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可现在,郑永连要走了。以后若再找一个陌生儒士入队,她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太自在。那...挽留吗?不能挽留的。每次出任务,坐在神风车上闲谈时,郑永连都会与他们提及自己的志向,抱负。一次又一次的说,让赵月欢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如今,身为巡查,正是一展抱负的好时机,她没那么自私,阻止朋友去追求理想。“永连哥哥,祝你一帆风顺,前途似锦!”最后,她抬起头,展颜一笑,给予了郑永连最真诚的祝福。“谢谢,谢谢你们。”郑永连深吸一口气,队友们的支持,让他心中豪情顿生:“放心吧,我会以苏兄送我的四言为目标,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的。”“一直听你说四言,苏言他到底送了你哪四言啊?”蒙贤问。自从在鳞城儒院碰面,郑永连便频频提及四言,可又不说清楚。如今又一次听见,蒙贤的好奇心是真按捺不住了。“额...”郑永连怔了怔,看向苏言,问:“苏兄,你没和他们说吗?”“说没用,得做!”苏言佯装出严肃的表情,“比起喊口号,实实在在的做出来,让别人说,才更有意义。”其实,他就是不好意思再说那四句话了。那个志向太大,他完全没有去完成的想法。以前告诉郑永连,只是为了给他打个鸡血罢了。“苏兄说得对!”郑永连闻言,神情一凛,“说不如做,做了之后,让别人去说,这才是我等儒家子弟应遵循的理念啊!”筚趣阁他再次躬身一拜,道:“感谢苏兄教诲,听苏兄一言,比之我苦读一年都更有用。以后,我必将此言记于《儒家经义详解》第一页中去。”《儒家经义详解》,是值得儒门弟子从入门钻研到入土的一本书。其上记载了治国之道,处世之道,千种经义,万篇文章。这些文章,都是儒家子弟们自行记载上去的。想要将自己文章,感悟记录上去,必须足够有用,而后经过玉京儒院联合九位祭主审核,全部过关,才有几分希望。很多儒家子弟,穷尽一生也无法在其上留下只言片语。值得一提的是,身处地位越高的儒士,就越有希望让自己的文章感悟通过儒院的审核。而且《儒家经义详解》的前十页,全部都是历代大炎宰相所留下的。郑永连想要将苏言的话记录在《儒家经义详解》第一页,也唯有成为宰相才行。对于他的言外之意,苏言三人没听懂。蒙贤只觉牙根发痒。说来说去,这两人都不提那四言。看样子,貌似都不打算告诉他了。他的好奇心,无法再得到满足。这胃口吊得,简直丧心病狂。就很烦!郑永连不再继续那个话题,经过这一番安慰,他又恢复了常态,极其健谈的和三人说起大炎各种趣闻。四人一边聊着,一边向武院方向走去。万米高空之上,封冶看着下方四人,笑道:“郑家这小家伙,野心还挺大啊!”苏言他们没听出郑永连话中深意,他听出来了。可宰相那个位置,真没那么好当。在大炎,有数千万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可都盯着那个位置呢。“有大志向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万一就成了呢?”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青甲的女子。此人,正是木玖侯。封冶微微摇头,“但志向太大,或许最后会一无所获。”“你这人,都三品了,怎么还是和原来一样?一点都不带变的。”“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封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道:“沧海易枯,本性难移。”“沧海易枯,本性难移?”木玖侯重复了一遍,沉思片刻,最后摇头,“没听说过,但似乎有几分道理。这话,是哪位大儒说的?”“不是大儒。”封冶指了指下方长街上的苏言,“是他说的。”“晨星子爵还能说出这般话来?”木玖侯有些诧异,“他才十六岁,天天习武,居然还有空感悟人生道理?!”“呵,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封冶摇了摇头,“至少比起他送郑家小子那四言,都不值一提。”“你知道那四言?”“当然!”“说说。”“不说。”“?”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木玖侯脑海中升起。同时,她看封冶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善起来。她发现这家伙到了三品之后,其实是有变化的。变得愈发欠揍起来了。一片青色世界,突然自木玖侯体内涌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封冶包裹在了其中。太玄楼顶,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遥望天空,抚须轻笑。约莫半个时辰后,苏言一行来到了鳞城武院门口。该说的话,之前便已说完。到达此地之后,四人脸上皆带着笑颜,没什么依依不舍的情绪。毕竟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真想念得紧,互相见面也不麻烦。郑永连目送三人走入武院后,亦转过身,喊停了一辆路过鳞城武院门口的马车,对车夫说道:“去直鳞道府。”身为直鳞道巡查,他在道府应当有一处办公之地。“只希望那位徐副道主,莫要刻意为难我才好。”他回想着那位徐副道主的霸道性格,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但想起自己的志向,又将这份忐忑强行压下。前路阻碍多,又如何?他自当以其为磨砺,将自身锻造成绝世经纶。不如此,怎么去争那宰相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