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

    无念拎着一坛老酒，坐在白云寺破败的，早已成了一堆残土的墙上，看着半山腰那片缓坡。

    又是暮春时节，那里的野花开的姹紫嫣红，无念想起许久以前，也是暮春时节，有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

    她右嘴角有个米粒大小的梨涡，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站在花丛中，瞪着落在自己鼻尖的一只白粉鲽，两只眼睛都要斗在一起了。

    无念以为她是害怕，就想过去替她赶开蝴蝶，可是没想到，那小姑娘鼓起腮帮，两只手慢慢摆了摆，表示拒绝无念靠近。

    可是没想到的是，小姑娘自己一个不留神，动作大了些，惊动了蝴蝶，白粉鲽缓缓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小姑娘看着蝴蝶向远处飞去，嘟起嘴，转身怒视无念，抱怨他：“谁让你多事，惊跑了我的蝴蝶！”

    “我给你抓回来不就是了，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白粉鲽！”无念不以为然的回答，就要追过去扑那蝴蝶。

    “我不许你去抓我的蝴蝶！”小姑娘跺了下脚，张开手臂阻拦无念，“那是我的蝴蝶！”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无念不耐烦了，本来是一片好心，谁知道竟然还被人埋怨。无念转身就要回白云寺。

    “哎，你！”小姑娘瘪着嘴，眼里有些氤氲的雾气弥漫开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是你惊跑了我的蝴蝶，凭什么还埋怨我？”

    无念没有搭理小姑娘，自顾自的转身走了，没想到小姑娘竟然在后头跟着他，无念转身瞪小姑娘，“你干嘛跟着我？”

    “你把我唯一的朋友吓跑了，你得赔我一个新朋友！”小姑娘气鼓鼓的瞪回去。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理啊？”无念从来没有跟小姑娘打过交道，看她竟然不怕自己，心里小小有些开心。

    他一个人在破败的白云寺住的太久了，久到都不记得，上次跟人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无念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天要黑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再晚了，会有野兽出没，你会害怕的！”

    “不行，你得先赔我一个新朋友！”小姑娘竟然还伸手抓无念的衣袖。

    “我这里连个人都没有，我上哪里赔你个新朋友？”无念没敢躲开，怕小丫头会摔倒哭鼻子。

    “你呀，你把你自己赔给我做朋友呗！”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好不好？”

    “你要跟我做朋友？”无念惊讶了，摸摸自己头上尖尖的耳朵，身后毛茸茸的尾巴甩了起来，“你不怕我？”

    “不怕！我昨天晚上看到过，是你赶跑了要吃我们马匹的野兽，你是个好人！我愿意跟你做朋友！”

    小姑娘笑了起来，梨涡荡漾出快乐的光芒，让无念有一瞬间晕眩。

    “好！”无念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我做你的朋友。”

    想起这一句承诺，无念突然笑了起来，一口干了坛子里最后的酒。

    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仿佛还能闻见，小姑娘当年，在他衣袖上留下的奶香味儿。

    当年的小姑娘的后人，给她立的汉白玉墓碑，都已经风化得不见了，他竟然还记得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