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营破

    如拓跋都所料，秦定远伤亡同样非常大，而且为了防备时常游弋在营外骑兵，他手底下大部分士兵根本没法得到休息。此刻已是人困马乏，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

    中军大帐中，秦定远顶盔掼甲坐在中间，神情凝重。帐外人影晃动，不时有一对对士兵疾行而过，喊杀声、喝骂声充斥着整个大营。

    “张将军，我军现在尚有多少能战之兵？”秦定远问道。

    “回大帅，蛮族攻势猛烈，我军伤亡惨重.....”

    “直接告诉我有多少！”秦定远打断道。

    “不足五千.....”

    不足五千..........

    秦定远愣住了，心中猛地涌起一股痛惜。

    才一天的功夫，伤亡就达上万之巨，如果山巍军毁在自己手里，自己以何面目去见父亲。

    “大帅.....大帅....”张伯年沉声道。

    “敌军攻势猛烈，大营就要守不住了。”

    秦定远猛然惊醒过来，情势危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报~”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大营西面遭到敌军猛烈进攻，现已被敌军突破。”

    “报！”

    “大营中门已被敌军突破，刘将军正勉励抵挡。”

    “大营东面遭受敌军防火偷袭。”

    秦定远呆立当场，他没想到前后会这么快，顷刻间，整个大营已被敌军攻破。

    片刻之后，他便回过神来，急忙走出帐外查看。

    火光冲天，整个营地仿佛都被点亮。火光掩映之下，他甚至能看清敌军主将那张狰狞的脸。

    不断有己方将士倒下，在战马踩踏下，顷刻间就成了一滩rou泥。

    但即使如此，将士们却没有一人后退。纷纷嘶吼着，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武器向敌人挥去。

    长刀早已卷刃崩裂，长矛也断作数节，但至始自终他们都保持着向前的姿势，不曾后退一步。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在蛮族大军如同怒涛拍岸的攻势之下，山巍军终是被这个大力挤压得不断向后移。

    秦定远只觉胸中气血翻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山巍军当是如此，山巍军竟至如此！

    取过长枪，跳上战马便朝敌军冲了过去。众将大惊之下，也纷纷跟上。

    漆黑厚重的夜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山巍军大营，战场的中心处却是如同山崩海啸，震得整个天穹夜幕不敢靠近。

    拓跋都骑马立在战场后方，此处是一处坡地，可以总览整个战场形势。在他身后还有几人，都是他手下的将领。

    “军师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敌军大营果真如军事所说，被一举攻破。看来，此战我们胜局已定。”莫奈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说话也有了几丝奉承之意。

    拓跋都却是笑了笑没说话，这莫奈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居然也开始附庸风雅起来。

    只是这拍马屁的功夫得好好练练，他可不觉得这场纯以人力堆积的战斗能用得上“运筹帷幄”四字。

    见莫奈都开始拍马屁，其余众将也纷纷奉上自以为赞美之词的好话。只是这些人比之莫奈还要不如，听得拓跋都是一阵苦笑摇头。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让这些个悍将们读读书，学学之乎者也了，总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拓跋都心里轻松，眼下战局已定，敌军只是负隅顽抗而已。

    想了想，对众将吩咐道：“诸位将军可前去压阵，敌军现在犹如困兽，可令将士们结阵缓缓推进，万不可以为强攻，以免激起对方困兽死斗。”

    众将闻言皆是大喜，呼啸着朝着战场冲去。蛮族历来嗜血，像这样的战局是他们最喜欢的，可以尽情的蹂躏撕碎对手。

    ...........................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明。

    冬日的早晨没有太阳，寒风裹挟着冬雪让人觉得透骨的凉。

    秦定远早已是浑身浴血，一身战甲被尽数染红。此刻敌军攻势暂缓，他得以回到帐中稍作歇息。

    叫来众将，秦定远说道：“诸位将军，手中余下士卒还有多少？”

    众人都是一阵默然。

    “多少？”秦定远追问道。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张伯年率先答道：“步军尚有步卒和弓手不足一千五。”

    秦定远眼中尽是痛惜之色，咬了咬牙，又看向何先贵。

    何先贵道：“马军能战者不足一千。”

    秦定远心中悲痛，一战之下，一万多将士仅剩不到两千五百人！而且战斗还没结束，这两千五百人能否最终能剩下多少，他心里没底。

    或许一个不剩！

    没有人说话，帐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空气都有些粘稠。

    片刻之后，秦定远缓缓抬起头来，说道：“我观敌军尚有八千之数，但多是步卒，骑兵总数比我们略多一成。”

    顿了顿，秦定远看了一眼何先贵，眼中尽是决然之意。

    张伯年似有所感，急忙道：“大帅，你........”

    话没说完，就被秦定远抬手打断。

    “这一日一夜的激战，我军虽死伤惨重，但敌军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已无可能对顾将军造成威胁。如今大营残破，我军人数又处于劣势，死守大营已无意义。”

    “大帅！”何先贵也反应过来，急忙叫道。

    “众将听令！张将军带领本部剩余将士撤往解阳城；着何将军率领剩余骑兵，同我亲卫一道杀出大营，掩护张将军撤退。”

    “大帅，不可！”张、何两位将军同时出声反对。

    张伯年：“你是一军主帅，万不可亲身涉险。由我和何将军率军杀出，大帅您带着剩余步卒撤退。”

    何先贵：“属下也是此意，大帅乃一军之重，万不可陷入绝地啊！”

    众将纷纷劝阻，但秦定远却是不为所动，断然道：“众将无需再言，这是军令！”

    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甲，忽然咧嘴一笑，说道：“众位叔伯，我老爹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山巍军从来没有逃遁的主帅’。众位叔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想我在地下还要挨老爹骂啊？”

    说完，径直走出了大帐。

    另一边，拓跋都此时已是胜券在握，方才暂缓进攻只是不想陷入秦定远的困兽犹斗，付出无谓的死伤而已。

    “军师，下令进攻吧，我手下的弟兄们可都等不及了。”莫奈请命道。

    拓跋都看了一眼战场，又看了看己方阵营，明白这将是最后的战斗。当下也不多言，手中马鞭一扬，随之重重斩下。

    可谁知拓跋都一个“杀”字尚未来得及出口，忽然看见地方阵营陡然间从中杀出一人，气势汹汹朝自己这边杀来。

    银甲长枪，坐下战马来势如电，拓跋都尚在震惊中，已然冲入己方阵营。紧随其后的，是一只大约千人规模的骑兵。

    只是眨眼之间，这支队伍就已冲破蛮族第一层军阵。但这支队伍却是速度不减，如怒涛般继续奔涌向前。

    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秦定远率先一人冲在最前，两侧不知有多少长枪向他刺来，但他却是不管不顾，只管挥动长枪，朝前冲锋。

    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他的枪下，长枪舞动，所过之处竟无人能挡其锋。其身后骑兵受他影响，也是勇猛异常，兵峰过处，无不人仰马翻。

    拓跋都心中惊骇，此人勇猛当世罕见。

    眼见己方阵营就要被此千余人冲破，拓跋都知道，必须马上做出应对。

    “莫奈将军，命你率一千骑兵拦住这支队伍，不得让其再前进半分。”

    “是！”

    “呼勒将军，命你率两千人马往解阳方向进发。敌军残兵绝不止眼前这一千余人，你寻到对方剩余人马，务必全歼！”

    “是！”

    接连两道命令传下，拓跋都再次扬起手中马鞭直指前方秦定远率领的千余骑。

    “其余人等，率领余下步卒配合莫奈将军围歼敌军千人队！”

    “杀！”手中马鞭重重斩下，拓跋都率先秦定远冲去。

    “杀.......”

    拓跋都虽惊不乱，虽然震惊于秦定远所率领的千余骑的战力强悍，但仔细观之，却有故作声势之嫌。再加上此刻只有千余骑，那结果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