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堂
随着小春的cao控，无人机灵活地钻进了单元门口，顺着漆黑寂静的楼道，向着上层进发。 通过有着夜视功能的摄像头，白秋和小春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楼内杂乱无章，满是灰尘的脏乱环境。 一层，二层，三层…… 前几层与普通的废弃大楼没有任何区别，空荡荡的，只有一些被遗弃的家具和碎物垃圾堆积在地面。 无人机缓慢飞行，无声无息地穿过第六层，在第六层通往第七层的人工通道内，两人终于是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仰躺在楼梯上的男性尸体，目光空洞，没有眼珠，即便如此，他的脸上还隐约带着满足的笑容。 环绕着尸体，无人机在空中盘旋。 可以看见，此人的身躯已经严重腐烂变质，浑身爬满了飞蝇与蛆虫。 估摸着死亡时间已有半个月之久了。 由于他的血rou已经被食腐类昆虫啃食得面目全非，所以白秋无法看清楚此人的具体长相，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周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这也是一个被蛊惑致死的人，继续往上走吧，这人身上看不出什么。” “嗯。” 小春控制着无人机继续向上飞行，随着楼层数的增高，能看见的尸体数量也是越来越多。 这些尸体中，大多都是一些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其次是拄着拐的老人与青涩年少的学生，同样的，他们也都被挖去了双眼。 在第十一层的一个房间内，白秋甚至还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少女，她穿着老旧宽大的破烂衣服，躺在一团肮脏的垃圾堆上，侧头仰望着窗外的天空，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安详，如同灵魂已经进入了梦幻天堂。 在无人机前进至第十五层时，白秋已经看到一百多具尸体了，他们身份各异，有富人也有穷人，但在死相上确是无比的统一，脸上皆是流露出一种平静与解脱的神情。 他们明明是被灾灵杀死的，却发自内心地感到解脱。 废弃大楼中溢满幸福祥和的笑脸，这让人不经感到一丝荒诞与悲哀。 或许与赵明一样，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自愿来这里寻死的，他们想要从这个世界得到救赎，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继续搜查吧，找到灾灵的位置，以及它的外貌特征。” 白秋对小春发出指令，同时在脑海中回忆着昨天查找说灾灵资料。 来自天堂的呼唤，被已经挖去的双眼，死后的幸福笑容，这很像是低级灾灵·天使之眼的手笔。 这类灾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特事局公开的资料中有过记载。 白秋的目光注视着电脑屏幕， 突然，好像是卡屏了一般，无人机的屏幕定格在了一个房间的角落，一动不动，任凭小春如何cao作都没有反应。 “被抓住了。” 正当白秋刚要问什么的时候，小春的古井无波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电脑上的屏幕也开始有了变化，只见无人机的镜头快速地旋转平移，划过窗户与地面。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镜头对准了一只巨大的，满是血丝的眼球身上。 这是一只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巨型眼球，它有着半扇门大小，身上连接着大量的血管状触手。 此时，它正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分出了一只灵活地触手，紧紧地捆住了无人机的机身。 那深邃的巨眼中闪烁着如同星辰一般的白芒，它那尖锐而又温和的目光突破了摄像头与屏幕，瞬间笼罩在废楼之外的白秋身上。 那一刻，白秋只觉得全身放松，一种奇妙的感觉自他的心头涌现。 他开始感到困倦，感到浑身酥麻，有种想要立刻睡死过去的强烈欲望。 小春看着闭眼挣扎的白秋，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放心，我没事。” 白秋睁开眼，长呼了一口气，目视前方，将小春的手拉开。 此刻，在他的眼中，出现了两个小春。 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己的手，一个正满怀担心地注视着他。 那副怯生生的病弱姿态，白秋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了，以至于这一刻他都有些失了神。 “哥哥，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白露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 她就像是秋日里一朵孤独的百合花，温柔而又宁静，总是能在迷茫时给白秋带来淡淡的希望。 “好久不见，我现在过得很好。” 白秋愣了几秒，然后回过神来，挤出了一副并不好看的笑容。 即使他知道面前的白露是虚假的，但他还是不能无视她关心。 “白秋，白秋，你被迷惑了。” 小春见白秋一脸呆滞地自言自语，急忙出言提醒他。 “我，我知道……这你不用管。” “可是……” “这是命令！转过去，坐下，不要说话！” 白秋冷冷地看了小春一眼，等到小春执行了他的命令后，这才温柔地将目光转向白露。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意味深长地望了小春一眼，她拢了拢自己整洁的裙摆，也不嫌弃地面脏，就这样端正地靠坐在白秋身旁，就和从前一样。 “哥哥现在变得冷淡了不少呢，以前的你是不会去凶一个女孩子的。” 白露有些怜惜地伸出苍白的小手，悬在白秋的面前，好似正在抚摸着他的面庞。 “在我离开后，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没有我在你身边提醒，你一定不会自己做饭吃，晚上还会通宵看除灵节目，每天睡到中午才愿意醒来，房间也不会按时打扫……” 白露看着沉默不语的白秋，比划着手指，一句接一句地数落着他白秋的问题，即使如此，白露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温柔与喜爱。 “对了，哥哥，在我离开后，你还有再继续读书吗？” 白露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凝重，表现一副极其严肃的样子，“读书很重要，如果因为我不在了，你就选择辍学在家当家里蹲，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没，我成功毕业了，成绩还不错，当初答应过你，大学会去读完的。” 白秋说着，想要去摸一摸白露的手，但又怕自己若是碰到了她，她就会突然消散不见。 于是他两只无措手掌在空中摆动几下，最终交插在一起，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真好啊……那毕业之后呢？” 白露将黝黑灵动的目光投向白秋，语气有些轻快，“你一定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了，说不定都有女朋友了，也许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多一个嫂子了……” 白露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像是一只欢快的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地畅享着白秋的未来。 少女的期盼不断传入白秋的耳中，这使他感到有些羞愧。 “毕业后……我在家蹲了一年。” 白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白露闻言，有些愣神，然后便是红着眼，低头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别哭了，这不怪你，我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即便你还活着，说不定我还是会变成这样的，到时候还得靠你工作养活，那样一定会很辛苦吧，哈哈……” “骗子……” 白秋干笑几声，想要缓和一下有些沉闷的氛围，结果却失败了，少女依旧是感到无比的自责。 “时间到了，我要离开了……” 几分钟后，白露哽咽地说道。 “去哪里？所谓的天堂吗？”白秋有些不舍地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这还没说几句话呢？ 最后，他竟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要带我一起走吗？” “不可以！” 听到这话，蹲坐在地上的小春突然颤抖了一下，她不顾白秋命令，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白秋，大声喊道。 “难道哥哥还要跟我一起去？” 白露深深地看了白秋一眼，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道。 “抱歉……现在还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白秋低下头，不敢去看白露失望的表情。 “这样就好，你这样想我很开心……再见了，哥哥。” 白露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不满地情绪，说完她便开始从白秋的世界里消散。 “白露，对不起。” 在少女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白秋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我那份一起。” 少女闻言，擦了擦泪水，张开双臂准备与白秋做一个临别前的拥抱，最后在两人即将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散落成无数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白秋看着满天的星光有些出神，如同一座坚硬的石雕一般，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