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波府
因为杨延昭戍边如今留在杨府的大多都是女眷，平日里除了亲近的几家外极少接待外客。 杨府坐落在天波门附近，又被称为天波府。 何绍是第一次来到杨府，但杨府的门吏和管家显然对李简宗非常熟悉，都没用通报便直接进入府上。 要见到折老太君这位传奇的巾帼女英雄，何绍心里有些打鼓，就算见皇帝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李二，我这身衣服不会很冒犯吧” 何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身上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李简宗非常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下。 “不错很好啊，何伯父的眼光真不错” 就在何绍和李简宗正准备进入正厅的时候，杨文广居然急忙跑了出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何绍问。 “奶奶有客人” “客人？老太君不是很久之前就不见客了吗？”李简宗问道。 正在三人小声嘀咕的时候，屋内传出一道劲朗的声音。 “是二郎吧，都不是外人进来吧” 当两人走入正厅后终于知道杨文广口中的客人是谁，就连何绍都没有想到，居然是刘娥！ 主位上坐着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妇人，满头白发盘成了髻用簪子插着，身着彩服更显精神奕奕。 “见过老太君，见过刘修仪” “来馈岁的吧，今年可比往年早了一天”老太君言语慈祥。 “今天凤郎到府上馈岁，我爹就让我一起跟着来了”李简宗回答道。 “这就是我孙儿口中那个八面玲珑的何凤郎吗，果然是相貌堂堂” 见到何绍以后老太君格外高兴亲切，从桌上端过一盘点心。 “来快来快来，刚有人给奶奶送来了一些泽州饧，你们尝尝，二郎你也来” “还有些胡桃，都尝尝” 老太君直接将一位修仪冷落在一旁，这些举动有些多少有些失仪，但刘娥也不生气甚至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既然老太君家事繁忙，妾身就先告退了” 作为皇帝的嫔妃，刘娥把姿态放得很低，毕竟即便是皇帝皇后见到折老太君都得礼让三分。 “想必宫内事务繁忙这就不留修仪了” 太君起身刚准备送一送刘娥却被刘娥婉拒，她这一次前来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但老太君朝堂和疆场拼杀了一辈子何等精明，都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老太君留步” “她来府上干什么”李简宗问道。 “不知道”杨文广摇了摇头看向了老太君。 “你和你爹一个样，这辈子只适合当个武将了” 杨文广刚才听她们谈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出一些话外音，老太君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咱们杨家世代武将难道不好吗？” 杨文广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他的老子和爷爷一样，保家卫国厮杀疆场成为天下名将。 “蠢儿啊，为武将固然好，但若是府上在朝中无人，即便是戍边为将也难免会处处受到掣肘。 咸平二年你父与萧太后交战，因小人从中作梗打乱中军部署功败垂成；咸平三年羊山大胜辽军，最后遭jian人嫉妒弹劾；咸平五年，内臣通敌你父于保州受伏被降中军校尉。 这些年若无你李伯父与向伯父鼎力扶持，你爹岂会这么自在？” 老太君有些感慨，杨家代代在战场上为无双猛将，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他们杨家在朝堂上的话事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刘修仪是来拉拢的？”何绍猜测道。 “拉拢？”杨文广没搞明白“她一个修仪在宫中又无依无靠，拉拢咱们杨家干什么” “就是因为无依无靠所以才要拉拢壮大自己的声势，这刘娥所图的不小”李简宗经过何绍已提醒也立马明白。 “凤郎，你继续说说看”老太君眼神中带着一些鼓励。 “刘娥是蜀地孤女又是再嫁，即便有陛下的偏爱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修仪而已，若想晋升为妃或者更大胆些猜测，若想为后，则必须在朝中有人造势。 听简宗和虎头说过，如今的朝堂上主要就是我先生李沆、杨府、向府、吴府等为主的前朝随龙老臣，以及王钦若林特这些新晋，所以她想要拉拢其中的一派。” 何绍只不过是从未来结果的角度来猜测刘娥现在的行为，只要多动动脑子便能想到其中的奥秘。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见识，李沆收了一个好学生啊”老太君有些惊讶，这种抽丝剥茧的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老太君的手段也让人佩服”何绍恭维道。 “老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手段” “私见后宫的嫔妃已经是大忌讳了，如今您有故意让我与二郎见到，意思就是在暗示刘修仪，我们几家是一起的，就算要找主事人也应该去找当朝宰辅！” 这样既没有得罪刘修仪，又没有涉进后宫之争，不管将来出现什么风波都卷不到杨家身上。 “凤郎，你似乎还有话想说，何不直接全部说完” 老太君见何绍眉头微蹙，显然有些难言之隐。 “老太君，如果我的话会有些冒犯还请见谅” “你既然是李沆的学生就应该知道我们这几家的关系，有话不妨直说” “如今郭皇后凤体违和抱恙许久刘娥也自然也蠢蠢欲动，朝堂上现在有两股势力，刘娥找上门来被咱们拒绝，若是与王钦若林特勾结在一起一旦成为帝后，咱们将如何自处？” 何绍很清楚最后的结局，眼下这朝堂李沆始终能牢牢压着王钦若他们，但正是对待刘娥这件事上他们站错了队。 被他们不看好并拒绝的刘娥得到了王钦若的支持最后登临后位，向敏中被罢相，寇准被贬，吴秉正被罢官，王钦若丁谓之流开始权倾朝野。 “你为何这么看好刘娥” “这刘娥能从一个无依无靠的蜀地孤女一步步成为修仪，有心计有手段又有皇帝专宠，换做后宫任何一个妃子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换言之就是我以为现在的后宫没有人会是刘娥的对手，而她现在所欠缺的无非是造势而已。 而且从眼下的局势看，真宗嫔妃不少而且大多都与朝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刘娥并没有任何背景，此时若我们帮她一把无疑于雪中送炭，她也自然全力依附，到时候我们几家也躲了一重保障。 因此我以为与刘娥交好，对我们几家有大益处，就算将来刘娥不能为后对我们也不能造成任何影响” “凤郎，刘修仪其实不止一次的找过我父亲，但我父亲不想卷入后宫争斗所以婉言拒绝了”李简宗说道。 朝臣卷入后宫无论胜负最后都会被扣上一个佞臣的帽子，而李沆又向来爱惜名节。 “甚至还有一次陛下拿着想要提拔刘娥的手谕给了我父亲，父亲看完不符合制度，当着陛下侍从的面烧掉了手谕” 何绍听完脑袋都蒙，自己的这位先生很宠自己不假，但同时也太过方正完全不理会身后事。 “这件事老身会与宰相和枢密使再商议的，郭皇后若是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帝后之位大抵就是此人了。凤郎说的没错，要未雨绸缪啊” 这是一个未来差点当了皇帝的皇后，所以何绍想尽办法想要让李沆向敏中和刘娥之见改善一些关系。 老太君起身朝着何绍走了过来，居然很亲切的拉住了何绍的手。 “凤郎，虎头形式鲁莽思虑简单，你们几个兄弟日后要互相扶持啊”老太君说道。 刘娥的事情暂时搁置后剩下的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老太君已经年逾七旬，在这个连皇帝都活不到五十岁的时代，已经算得上是毫无争议的高寿。 演义小说中杨虎头的老娘，姨娘，婶婶都是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但实际杨门中只有一位女将就是眼前的老太君折赛花！ 何寺来到杨家以后，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巨大的演武场，上面的兵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少爷，我想….” 何寺想什么何绍一清二楚。 “去吧” 何寺非常兴奋的三步两步跃上了高台演武场，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刀枪剑戟几乎无所不精，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习武自然是非常激动。 何寺的身手让杨文广也有些手痒，看了看旁边的何绍和李简宗，在他眼里这就是两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废物。 “一个人演练多无趣，咱们来过几招” 杨文广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马槊，何寺手持一柄长剑两人战斗在了一起。 杨文广一招一式势大力沉，但何寺宛如蛇般灵活不断闪避看似落了下风，实则在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何寺从小习武而且非常有天赋，一个人能对付三五个大汉，但到底有多厉害并不清楚。 杨文广的功夫即便在禁军中也算是非常了得，马槊挑起几十斤重的石锁便扔了过去，何寺躲开一个就地一个翻滚一个腾跃居然将杨文广扑倒，在杨文广准备反击时一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阿寺住手…” 何绍知道何寺厉害，没曾想连杨文广都不是他的对手。 “凤郎，你这个随从是什么来历”老太君问道。 “以前是一个花子…” 这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何绍如实告诉了老太君。 “花子？但我看这后生招式中可是有一些当年北汉国宫廷刺客的路数” 折老太君年轻时武艺超群，擅长射猎又久经战阵。 “北汉宫廷？何寺从小在开封城索儿坊长大” “兴许是老身记错了吧” 杨文广被击败后有些气馁，他同样是从小苦练，没想到会输在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人手上。 “虎头，你练得武术是战阵杀敌之法，讲究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以破敌，而这个少年走的则是刺杀一途，若是在战场上都挡不住一阵冲杀。” 听到折老太君这么说杨文广才算是释怀，老太太说的没错，他将来要做的是大将而不是见不得人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