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梦一场
白旗珍眉目清秀，一身藕色长裙，一条红色丝带将青丝挽起。 白墨兮见到最疼她的长姐，一时没忍住，扁起嘴巴，眼泪在眼眶打转。 “好了，你个淘气鬼，是不是又闯祸了？”不等白墨兮开口，白旗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底满是慈爱。 “长姐，我好想你！” “想我？你不会又跟人打架了吧，可别指望我帮你求情。不过……你可以赖到你大哥头上。” 白旗瑜不乐意了，跳出来，抢白道：“长姐，我人还在这站着呢，你就这么教阿琋？” 白旗珍嫣然一笑，一手拉一个，道：“好了，阿娘做了点心，是你们最爱吃的米糕。走，带你们去吃糕。” 白墨兮仰头盯着长姐的脸，这张脸她是看不够的。从小她就觉得长姐的笑容，就是世人口中的岁月静好。 阳光暖暖的，不急不躁。喜鹊叽叽喳喳的站在屋檐上。 几个旁支的小男孩，拿着木制刀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 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即便知道只是幻境，白墨兮依然觉得无比沉醉。 穿过树丛，来到竹楼门口。白墨兮看着自己四百年前的家，心中有些东西在相互摩擦着。 吱嘎一声，竹篱笆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着墨黑色的长袍，走了出来。 看见满脸泪痕的白墨兮，先是怔了怔，脸上有一瞬的诧异，随即，拉着她往前走。 “阿爹，您要带小妹去哪儿？小妹还小，您别动手……”白旗珍的声音在身后飘荡越来越弱。 白墨兮却不以为异，阿爹的大手好温暖。她跟随着阿爹的步伐，并不为即将发生的变故担忧。 倏地，身后的一切都消失了，转眼来到了一处昏暗的房间内。 玄铁锻造的丹炉内燃着熊熊烈火，房间两侧的架子上摆满了各色瓷瓶。 “孩子，你的容貌变了，阿爹差点没认出你。”白松溪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伸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不过，这不重要，活着就很好。” 白松溪的声音哽住了，他垂下头，强压泪水。白墨兮看得出阿爹的克制，在她印象中，阿爹很威严，从不曾流露出半点温情，更不用说泪水了。 她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阿爹再次开口。 过了许久，白松溪缓缓抬起头，眼圈发红，嘴唇也有一抹淡淡的齿痕，“孩子，这里不是普通幻境。这里的情况比你想的太复杂些。不过，我的女儿，阿爹相信，你可以走出去。” “阿爹，我不懂，为什么我会来到这儿。之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之前，你不曾知道，家族的覆灭的缘由，因而，没有心魔。如今，你知晓了一切，这心魔也就在你心底生根了。 不过，琋儿你要知道，万物都是有定数的。四百年前的劫难，就是白衣族的定数。你不过是个开启劫难的种子，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总之，阿爹不希望你背负。” “可是，阿爹为什么长姐和哥哥……”白墨兮想问：为什么，只有阿爹是清醒的。 可她的后半句，却发不出声音。嘴巴张大，却一个音符也发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人掐住，半点声音也无法吐出来。 白墨兮用尽全力，似乎也无法突出一个字。反而越是用力，她越是觉得大脑缺氧。 “不要再多想，凝神！”阿爹掌心蓄力，在白墨兮头顶轻轻拍了拍，一股气流钻入她的体内，暖暖的很舒服。 白墨兮闭上了眼睛，任凭气流在身体内游走，温暖着她的奇经八脉。 不多时，她只觉得胸口燃起一股力量，这力量很熟悉，就如同四百年前，她自己本源灵力。 “琋儿，当年你惨死，阿爹一直很自责。这个幻境，之所以只有阿爹是清醒的。那是因为，你的死是阿爹的心魔。”白鹤溪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打通女儿身体堵塞的经络。将这具身体，以前世的灵脉相连。 “阿爹……”阿爹渐渐变得透明，白墨兮哽咽着着跪了下来。这一刻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睛酸酸的却哭不出来。 从前严厉的父亲，原来这般爱她。为了她生出心魔，为了她散去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丝灵力。 面对父亲一寸寸在她眼前消散，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墨兮脑海中晕晕沉沉的，这一瞬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她感觉不到世间万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好孩子，别闭目调息，马上就好了。”白鹤溪的身形愈发淡了，仿佛下一秒就好消失不见。声音却带着nongnong的满足感。这是一个父亲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经络打通，白墨兮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不见阿爹的踪迹。她只觉得喉间泛着腥甜。 倏地，房间剧烈震荡起来，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的滑落下来，砸在地上，碎瓷片散落一地。 “孩子，调整好情绪，冲破幻境”阿爹的声音响起。 白墨兮心头酸酸的，颤声唤了一声，“阿爹，……” “孩子，你要知道，即便没有那场战争，阿爹如今也是一副白骨的。已过了四百年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重活一世，是你的福分。答应阿爹好好活下去，这一世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可是……”白墨兮还是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的幻境出现了崩塌的前兆。若不快些离开，她魂魄会被封印在幻境内，不生不死，永世无**回。 白墨兮无暇多想，立即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念诵咒语。不多时，她的意识回到了那满是烟瘴的林子。 幻境驱散的一瞬，林子内的瘴气也逐渐消散。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抹刺眼的朝阳，穿破婆娑的树枝，洒落在白墨兮的脸上。她眯缝着眼睛看去。幻境内短短一瞬，却恍如隔世。 微风吹动了树梢，发出莎莎声响。鸟儿欢快的庆祝新的一天的开始，天空响起苍鹰的鸣叫。 白墨兮睁开眼睛，包裹着橘红的藤蔓此刻早已自动撤去。橘红倒在树干旁。 白墨兮盘膝打坐，整理着体内的气流。灵脉刚刚打通，身上的气流难免发上去些许变化，若不及时处理妥当，或许会经脉逆行的危险。 “小姐……小姐……”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扑入白墨兮的怀中。 白墨兮身子一颤，睁开轻轻拍了拍橘红的头，柔声道：“小橘红，睡醒了？” 这一世，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以软弱。 “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太可怕了……” 白墨兮还没办法跟橘红解释，什么是灵术、烟瘴，这些东西。只能骗她，“昨晚？很正常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昨晚咱们刚进入林子，你就睡着了……” 轻轻拍着橘红的背，有模有样地讲着并不存在的故事。 橘红吸了吸鼻子，思忖了片刻，“真的吗？一切……只是我的梦？小姐，这个梦好可怕，奴婢梦见，您突然不见了，后来……” 橘红讲得如同鬼故事似的，白墨兮都有种错觉，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编瞎话了？ 不过这不重要，眼下总算天亮了，她的灵根又被打通了，如今想要出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样想着，耳边传来了呼唤声：“黑土……黑土……你在哪儿……” 九死一生后的白墨兮，再听到“黑土”这个名字，只觉得很搞笑。 “这个晋王爷确实有点傻，橘红你说，咱们跟傻子玩会不会也变傻？” 橘红被这么一问，噗嗤笑了，抱着白墨兮的手臂说道：“小姐，做了那个噩梦后，奴婢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小姐你平安活就行。橘红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的。” 说着说着，就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全蹭到了白墨兮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