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甘苦

    元旦前一天晚上，项目组照例开了一次会。

    “推进器的工作我已经报给了上层，下面就是与常规火箭装置相结合。”

    “上层也已经与米国沟通，马上会有相关防御系统的人过来，到时大家既要以礼相待，更要严格保密！”

    “明天是元旦，项目组决定从今天开始，到明天晚上，可以自由活动，大家紧张这么多天，也好好放松一下。只是明天这个时间，都要按时回到这里。”

    “散会！”

    随着洪向前说话结束，一些年纪大的人表示在食堂弄几个小菜，喝上一杯。

    而年轻人都三三两两组队，要去城里逛街。

    尹启航猴急的到处寻找人。

    “老陈，你可是答应我的，要一起见我老娘的。”

    “行，一起去。”陈和笑着答应。

    尹启航把吴旭也拦住了。

    陈和看着他重重的黑眼圈，知道宋博文因伤退出，临走时把一些重要文件都交给了他，他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辛苦了。”

    陈和看着神色疲惫的吴旭，发自内心地问候。

    “老吴，今晚请你吃牛鞭和腰子补补。”

    尹启航在一旁调侃起来。

    吴旭苦笑着摇头：“补你大爷！”

    这时，看到周元与聂暖玉，尹启航跑过去连拉带扯。

    “老周，不给兄弟面子是吧，一块同去。”

    周元拗不过他，只得笑着答应。

    聂暖玉皱起眉头，她喜欢冷清，并不想参与这种场合。

    “咱们项目就两个女生，那个啤酒瓶眼镜女要跟男朋友煲一夜视频粥，你一个人留下来多没意思。”

    尹启航压着声音劝说，不敢把起的绰号给其他人听到。

    聂暖玉本想拒绝，可看到陈和也说：“在这里闷了那么久，一起出去透透气吧。”

    她勉强点头答应。

    一辆辆军用车载着人向县城出发。

    路上聂暖玉手机响了几次，都被她挂掉。

    送到指定地点，为首军官交待完明天集合的时间，众人都散开了。

    来到火车站，尹启航便向不远处三人跑了过去。

    陈和见一个头发花白，有些驼背的妇女。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年龄十八九岁，个头与尹启航差不多，但是瘦削很多，两人相貌有几分相似。

    还有一个是年龄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孩，扎着两个辫子。

    尹启航喊了一声“妈”后，接着抚摸女孩的头，又一把把女孩抱了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放下女孩后，拍了拍旁边男孩的肩膀，表情严肃问道：“学习还好吧？”

    男孩点点头。

    陈和看到这一幕，仿佛时间变慢一样，听着尹启航发自内心的笑声，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吴旭和周元也跟着傻笑，连一向冷冰冰的聂暖玉表情都变得温和。

    尹启航带着众人在这个偏远县城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饭店。

    可能元旦放假缘故，饭店爆满，等了半天才空出一桌。

    尹启航大手一挥，把菜单点了一个遍，老板激动的点头哈腰。

    不一会饭桌上就堆满了饭菜。

    尹启航开始逐一介绍。

    妇女站起来只是一味地笑，也说不出什么客套话。

    戴眼镜的男孩是尹启航的弟弟，有些腼腆。

    坐在妇女旁边的女孩是尹启航meimei，更是低着头，身子紧紧贴着妇女。

    “这是我老跟您念叨的吴旭，认识许多年了。”

    “这位是项目里刚认识的周元，人特别好。”

    “这位是陈和，是……是我特别好的哥们。”

    尹启航的弟弟突然张大嘴巴，吞吞吐吐问道：“你就是那个陈……”

    没等说完，陈和笑着点点头。

    他没想到陈和这么年轻，看起来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激动道：“你知道吗，我们班同学都特别喜欢你，你是我们的偶像。”

    “哈哈哈，哥今天让你见到真人了吧。”

    尹启航很得意。

    少年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他有些胆怯。

    陈和笑了笑，接过来停顿一下，书写起来。

    少年捧着笔记本轻声念道：“吾辈自强，陈和。”

    聂暖玉听到后，身体不禁颤了一下。

    尹启航又介绍聂暖玉，她破天荒地露出笑容。

    陈和看在眼里，很真切。

    饭桌上尹启航必须要喝酒，陈和他们只是随便喝了一点。

    令人惊奇的是看着斯斯文文的周元酒量惊人，两人棋逢对手，干喝不过瘾，竟然划起了拳。

    陈和他们在一旁叙话。

    知道尹母他们从东北一个叫黑土村的偏远地方来。

    她今年才五十岁出头，但是看着相貌六十多岁的样子。

    陈和何知道单亲家庭的不易，一个母亲把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其中艰辛不敢想象。

    说着说着便想到自己的母亲。

    而坐在身旁的聂暖玉也陷入沉思。

    尹启航与周元斗的两败俱伤，眼神显现出醉意，他颤颤巍巍夹起一块鸡肝给尹母。

    结果不小心掉在地上。

    尹母弯腰连忙夹起来，准备放到碗里，尹启航有些不自在。

    周元用筷子抢过来，笑道：“老尹，这块给我吧。”

    尹启航挠挠头：“去去去，哪有你的份，我还没吃呢。”

    说着两人争了起来。

    陈和拿起一个碗放在中间。

    “都别抢，干脆我们大家一起分了，这叫同甘共苦。”

    几人用筷子夹开，放入口中。

    肝，入口苦，嚼着嚼着就甘美起来。

    尹启航突然落下泪，吓得弟弟和meimei不知所措。

    “以前在外面总怕人看不起我是农村来的，唉，不说了，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我先干为敬！”

    饭局结束，尹母拿出编织袋：“航子，这次来带了一些咱那的特产，本来让你送同事的，现在都在这，就直接给他们吧。”

    说着从里面掏出一些山参。

    “这在我们那不稀奇，可也都是纯正的野人参，好着呢。”

    尹启航从里面抓出来挨个分。

    到陈和这里，尹母抓了一大把就往他手里塞：“小伙子，拿着，别嫌弃东西不好，大补着呢。”

    然后又往聂暖玉手里塞：“姑娘，你就按我说的，给他炖汤喝。”

    聂暖玉：“……”

    陈和：“……”

    在尹母的想象中，在场的看起来只有陈和与聂暖玉两人年龄相近，以为他们是情侣。

    “伯母，我们……”

    陈和有些难为情，聂暖玉更是羞的满脸通红。

    尹启航他们只是在一旁坏笑。

    “咋啦，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们般配着呢，得让着人家姑娘。”

    尹启航见陈和不住使眼色，慢悠悠地出来打圆场：“妈，我来发吧，您先坐着。”

    这时，聂暖玉手机响起，她趁机躲避尴尬，出门去接听。

    只听到门外响起她冰冷的声音：“你来到这里也没用，我不想见你，回去吧！”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

    吃完饭后，众人来到酒店安排住宿，刚把尹母他们送上去。

    这时门口停下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

    车上下来一男子，大晚上戴着墨镜，捧着一束鲜花。

    “小玉，我把县城找了一遍才找到你。”

    他喊了起来。

    聂暖玉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扭头就想躲开。

    男子连忙追上来，拉着她的胳膊。

    “小玉，今天晚上跨年，我就想陪你一起过，你答应我吧。”

    “放手！”

    聂暖玉怒了，她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你让我清净一会行不行，我不想看到你！”

    说着摔开男子的手。

    男子摘下眼镜向周围打量一下，才发现陈和他们。

    他的脸瞬间涨紫，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啊，又是这个人，原来你们真有关系，还来酒店开房了！”

    陈和也记起来了，是那天夜里在京都大排档大半夜纠缠聂暖玉的人。

    聂暖玉气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随即稳住身体，深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和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是啊，他是我男朋友，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男子气急败坏，冲上来想动手，被一旁吴旭和周元拉住。

    “你们放开他，怎么哪里都能碰到这兔崽子，正好我吃的太饱，活动活动手脚！”

    尹启航把手指掰得咯嘣响，此时恨不能把衣服脱掉再展示一下会跳动的胸肌。

    男子对他印象更加深刻，顿时也犯怂。

    “以和为贵，赶紧走吧，我这兄弟可是练家子！”

    吴旭劝解男子。

    男子指了指他们，撂下一句狠话：“你们都给我等着！”

    然后驾车去了。

    陈和被挽着胳膊，大气也不敢喘，倒不是害怕打架。

    在被挽着胳膊那一刻，他脑子就变得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连呼吸也停止了，周围好像慢镜头一样，所有声音都听不到。

    他是第一次被女生挽着胳膊，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一下。

    一切都像做梦。

    聂暖玉送开手，说了一声：“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走出酒店大堂，漫无目的地走在夜晚大街上。

    来到街角一处花坛，顾不上寒冷，坐在上面，双手抱膝，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纸巾递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头一看，是陈和，然后愣住了。

    橘黄色夜灯下，陈和看着她削瘦的脸庞冻得通红，杏眼挂着泪，抖抖手中的纸巾：“擦干净回去吧，这里太冷。”

    原来在酒店大堂的众人见聂暖玉离开，陈和想起聂老和她的身世，对其他人丢下一句话：“你们先休息吧，我把她找回来。”

    聂暖玉接过纸巾擦拭好眼泪鼻涕，突然问：“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整日被人纠缠，以为我水性杨花？”

    陈和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不……”

    他本想说“谁还不谈个恋爱”，可想想自己到现在还没经验，而且被聂暖玉一双俏目盯着，把后面那句话咽了回去。

    聂暖玉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没恋爱过，我跟其他人也没恋爱过。”

    陈和松了一口气：“那他缠着你干嘛？”

    这句话脱口而出，问完后就后悔，自己干嘛打听别人的隐私！

    “他是我mama远房亲戚家的子女，小时候就认识。”

    聂暖玉没有介意被打探隐私，反而自己主动说出来。

    “在我六岁时，爸爸去世，mama就改嫁出国了，把我一个人留给爷爷。这个人家里经商，定居在京都，我上大学时有次遇到，就联系上了，开始我并不讨厌他，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待，可后来……”

    她又叹了一口气：“我不能接受他，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我mama。可他总是缠着我，后来就越来越讨厌他了。”

    陈和静静地听她叙说。

    聂暖玉双手托着腮，下巴放在膝盖上，苦笑着：“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他，而是恨我mama，恨她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从那之后我就不想说话，除了爷爷不想跟任何人亲近，也许你们说我清高，可我只是害怕。”

    “也许她也是迫不得已吧，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母亲。”陈和不知道怎么劝慰。

    只是他了解一个单亲母亲的心酸。

    聂暖玉仰起头，不解地看着陈和。

    陈和坐在一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单亲家庭，是母亲一个人把我扶养长大的。”

    聂暖玉瞪大眼睛，有些震惊。

    两人不知道说了多久，头发上都结了一层霜，手脚也冻得失去知觉。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好了，我们回去吧，他们该担心了。”

    陈和哈着双手，起身不停跺脚。

    聂暖玉走在身后，突然叫住他：“陈和，爷爷见过你之后，一直说你很好，等项目结束，你陪我去公墓看看爷爷吧。”

    陈和重重点头：“好！”

    两人一夜未归，其他人一夜未睡。

    送走尹启航家人后，在返回的车上，除了尹启航都睡着了。

    尹启航仿佛精力无限，坐在陈和身边伸着头低声问道：“你俩昨天干嘛去了，不会是……”

    “思想龌龊！”陈和换个姿势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元旦结束后项目组恢复正常工作。

    本以为周元和聂暖玉完成工作，就要离开，结果洪向前突然宣布华夏计算机研究所要进驻这里。

    原来陈和的那个方案已经通过评估，由于他本人职责所在走不开，而且计算机研究所也想在其他地方重新开辟一个项目，这里的环境很符合他们的要求。

    于是研究所跟上层提出，要进驻到这里。

    洪向前笑眯眯地看着陈和：“说你天才都委屈你了，真想打开你脑子，看看里还装了多少东西。”

    陈和被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上面也交待了，过几天米国方面的专家要来，这里划分一块独立的场所给计算机研究所，以防机密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