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斗战胜姿

    1、

    孙悟空缓缓闭上那双正在剧烈燃烧的火眼金睛。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云层被撕裂，苍穹暗淡无光。

    他咧开嘴，握住金箍棒的手臂经脉隆起。

    2、

    冥界。

    十八层地狱。

    地藏王菩萨身下的莲花宝座“咔嚓”一声崩碎。

    谛听神兽大惊：“尊者，我听见了……”

    “嘘！”地藏王在嘴边竖起食指，“我腹内出了点问题，不小心体气外泄，这才崩碎了莲花宝座，切勿说出去。”

    “体气外泄？”谛听有些傻眼。

    他知道地藏王乃菩萨金身，修为通天彻地，又怎会如凡夫俗子那般……放屁呢？

    而且刚才的一刹那，他分明听见了轮回大道深处出现一股异样的波动，一抹非仙非佛之道韵在冥界升腾，袅袅不绝，紧接着地藏王的莲花宝座便崩碎了。

    这其中，必然有某种因果联系。

    只是谛听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他乖乖闭嘴，谨遵法旨，不再言语。

    “毁了莲花宝座，我得去一趟灵山，找佛祖请罚。你且留于冥界。切记，在我回来之前，勿觉、勿听。”地藏王菩萨说完，横渡十八层地狱，直奔西牛贺洲。

    灵山。

    雷音寺内。

    众佛陀合掌念道：“拜见尊者。”

    地藏王向众佛陀起手回礼，随即移步，走到如来佛祖座下：“师兄，我从轮回大道深处截获一抹非仙非佛之道韵，应该和西游路有关，恐怕已生变故。”

    “非仙非佛，是为妖修。”如来一弹指，将地藏王封印于体内的那一抹道韵召唤而出，“道韵至纯至净，乃圣妖手笔。但孙悟空修的是“斗战”，况且已经被金箍束缚，不可能影响轮回大道。除了他，如今的天庭与凡间皆没有第二位圣妖了……怪哉！”

    “会不会是牛魔王？”

    “那牛魔王暂时还成不了扭转乾坤之气候。他虽修出圣魔一变与二变，却耗尽了资质，迟迟修不出三变，故并非圣妖，自然也不可能影响轮回大道。”

    “如此说来，便只剩下他了。”地藏王菩萨施了个神通，隔绝与如来之间的谈论，谨防其他大能窃听。

    “你怀疑金蝉子？”如来叹息一声，“当年我那大徒弟从成佛一刻起，圣妖之体就破了。后来他修为俱损，又历经十世转生，彻底毁了大佛金身，哪里还有什么能力去影响轮回大道？我倒怀疑这抹道韵是菩提老祖的手笔。”

    “菩提老祖是妖？”

    “是不是妖我还无法确定。然而他能仙佛双修，即便不是妖，想要模拟出一抹非仙非佛之道韵，应该不难办到。”

    “若菩提老祖动用大手笔搅乱轮回，欲助孙悟空重生脱困，也算合情合理。只是金蝉子……”

    “金蝉子也有问题。他知晓菩提老祖的法旨，又觉醒了大佛之圆满气机，在西游路上故布疑云，必定图谋甚广。他和菩提老祖一直颇有渊源，我却被蒙在鼓里，是我之过失。”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过这抹道韵追击菩提老祖？或者先镇压孙悟空？他就快挣脱金箍的束缚了！”

    “不，现在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佛家掌控冥界地府，占了先机，太上老君已经坐不住了。他自会出手镇压孙悟空，因为那是他唯一的解局之法，咱们静观其变。至于菩提老祖，即便是我也没把握拿下他，不可轻举妄动。”

    离恨天。

    兜率宫内。

    通天教主站在棋盘旁边，观看太上老君自己与自己对弈。

    “老君，还不落白子？”

    “收不回，猜不透，想不通。”

    “枷吃如何？”

    “封不住。”

    通天教主流了一滴冷汗：“可是，快到时限了。”

    “哼！”太上老君忽然将大袖一甩，棋盘摔飞出去，棋子四散，“观棋不语真君子！”

    “……你这算什么？”通天教主面有愠色，“凡间还有一句下文，落子无悔大丈夫！”

    “教主莫恼，贫道只是悟得几许因果罢了。”太上老君信步来到天机石前，“我与如来对弈，菩提老祖却想掺上一手，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棋盘摔飞，一切回归原始。”

    他透过天机石，看着凡间的孙悟空，手指掐出法诀，说道：“金箍没有那么容易挣脱，否则西游不就成了一场笑话。容贫道先熄灭火焰，再添些木柴，等重新燃烧会更加旺盛。”

    3、

    “法相？老孙也有！”

    孙悟空睁开不再燃烧的火眼金睛，赤色目光直刺牛魔王。

    万物沉寂，天地之间只剩下他的声音。

    猴子背后凭空出现一尊大圣虚影，万丈之巨，手持擎天神柱，斗战胜姿震铄古今。

    “变身？老孙也会！”

    他站在虚影前，扛起金箍棒，四面八方的海量灵气在他周围聚集，压缩成液态，再凝结为固态，逐渐演变出一套威风霸气的披挂。

    瘦弱的猴子骤然拔高，长到八尺左右，身形颀长，肌rou紧密。

    下一刻，他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蹬藕丝步云履——灵气凝结的披挂让他拥有了不弱于背后大圣虚影之斗战胜姿。

    当年那位曾率领妖族征战天庭的美猴王孙悟空，强势回归！

    “我终于记起……”

    他说。

    “两界山是我的故乡。”

    华美的金箍灿灿发光。

    “你想用妖法扰乱我的记忆，终究做了无用功。我欲升仙化佛，获得超脱与自由，你却阻碍我前进。”

    一双火眼金睛再次燃烧。

    “砸中头颅的那两棍很疼……但我生来有傲骨，岂可服输！”

    大圣虚影发出长啸。

    “老孙只能斗、战、胜！败，则死！”

    他举起金箍棒。

    牛魔王笑了起来，声荡九霄。他笑得太用力，以至于笑出了泪水，笑出了满腔悲凉。

    他同样举起混铁棍，直指孙悟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箍棒铮铮嗡鸣。

    混铁棍铿铿震颤。

    猴子率先抢攻，一跃而起，与牛魔王擦身而过。

    棍棒交错，刹那间划出一条百丈长的火舌。

    孙悟空的锁子黄金甲炸裂，露出腰间虎皮裙。他握住金箍棒的右手虎口处有鲜血流淌，顺着金箍棒滴答而落。

    牛魔王顿了顿，再也无法站稳，轰然跪倒在地，半边身子破灭，零星的碎rou与残骨崩溅开来，惨不忍睹。

    “休害我父王！”

    一朵红云从高空俯冲，结聚一团火气，直奔孙悟空。

    孙悟空抬首，狰狞地瞪大双眼，龇出锋利的獠牙；虎口处的伤痕瞬间恢复，锁子黄金甲再次完整具现。

    他持棒横扫，威风无匹，与火气红云发生碰撞。

    金箍棒被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挡住了。

    圣婴大王红孩儿现出真身，却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童子，头上长着两支小巧的牛角，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赤着双足，白白净净，玲珑活泼。

    实际上，这位圣婴大王修炼了近三千载，比孙悟空还要年长许多；只因性格顽劣，童心未泯，故天生而成此等体貌，不随岁月增加而变化。

    红孩儿面色严峻，喷出一阵三昧真火，将孙悟空笼罩在内，丈八长的火尖枪绕过金箍棒，刺向其胸口，紧接着大声喊道：“牛叔助我！”

    山鸡小牛全力出刀，与红孩儿默契配合，斩出夺目光华，切割猴子的咽喉部位。

    却说孙悟空被三昧真火笼罩，那真火并不能对他的金刚不坏体造成太大威胁，但是真火的炎心之中似乎还存在一缕更强的烈焰——六丁神火！

    六丁神火、八卦炉、炼丹、九死一生……

    孙悟空本能地有些惊惧。他委实讨厌被熊熊烈焰包裹燃烧，忙跳将出来，谁料那三昧真火如影随形，挣脱不得，还阻断隔绝了他五感。

    就在他分心避火之时，胸口与咽喉两处冒出丝丝寒意。

    猴子的触觉并没有完全消失，因此还能知晓自己即将受到攻击；然而他五感几乎尽丧，已来不及防御或闪躲。

    那锁子黄金甲可以护住胸口的心脉，却护不住咽喉部位。

    倘若小牛一击得手，哪怕无法重创孙悟空，也绝对能够将之袭伤。如此一来，小牛的执念总算是可以达成了。

    “叮！”

    金属与能量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降妖宝杖挡住了小牛斩出的刀光。

    与此同时。

    九齿钉耙护在孙悟空的胸口处，承受了红孩儿那丈八长的火尖枪一刺。

    片刻前，猪八戒与沙和尚看到那牛魔王竟还有帮手，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二者遂立即奔赴战场，联手为孙悟空拦下攻击。

    孙悟空得了喘息，亦想出了破解之法——只见他张口一吸，将笼罩在周围的三昧真火全部鲸吞入腹，丝毫不剩。他咂了咂嘴，称赞道：“好火！大补也！”

    另一边，牛魔王同样得了喘息，疯狂汲取灵气，破灭的半截身躯终于彻底恢复，变得完好无损。但他经历了连番大战，体能剧烈消耗，加之被孙悟空重创，伤了元神根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刚才若不是红孩儿及时出手，他再吃上金箍棒一击，必死无疑。

    “杀！”孙悟空大喝一声，举起金箍棒冲向牛魔王。

    红孩儿被猪八戒拦着，小牛被沙和尚拦着，皆不能再去施救。

    “呼——”

    太阴之风倏地从苍穹吹下，刮向远处的唐僧与白龙马。

    罗刹女及时现身，手持芭蕉扇腾在空中。

    “齐天大圣，我劝你赶紧回头施以援手。但凡晚上分毫，你师父性命难保！”

    那芭蕉扇乃是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件灵宝，威力之巨，至少要达到牛魔王这种大能的境界才可扛住。

    白龙马的实力显然不够，被太阴之风吹刮，只能勉强做到自保，却也坚持不了太久；更何况他还须幻化真龙形态死死守护rou身凡胎的唐僧，身上的鳞片瞬间被撕裂，血rou模糊。

    孙悟空骤然止步。

    下一秒，他迅速回头，一眨眼便来到白龙马与唐僧身边。

    不待他有所动作，那太阴之风竟自行停止。只因他曾经吞下黄风怪从灵吉菩萨那里抢夺的定风丹，此刻正好一物降一物，镇压了太阴之风。

    等孙悟空再次望向之前的战场，只见猪八戒与沙和尚各自被困在一股太阴之风内，而牛魔王一行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