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寓教于乐的耋子
静坐原地，红润的脸面上不带一丝色彩，慕容英在得知了陆家姐弟的修炼方式后，表面上不作动容，只是内心却闷闷作痛。 他不为这对天杀之人而愤恨，只为这对天杀之人的修炼方式，而为生灵感到悲哀。 弱rou强食，这是自然界中的法则，如铁律一般形成一条食物链，强者至上，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只是相比于自然界中的野兽，人们在拥有智慧的同时，在区分于野兽群类的同时，更能够约束自己，拾起道德，行宇大爱。 这没什么…… 这对天杀之人，拥有着这种修炼的方式…… 现在他们看起来好好的，更有“百变盘”如此保命的灵器。 可这并不能为底下基层之愤怨而感到悲慨。 人家有此家境，那也是人家起码从父辈便开始拼杀出来的。 其中境遇，耋子不可而知。 只是，观他们陆家姐弟现在，作为天杀之人，身处凡间，脚踏地泥，才来没多久，就处处碰壁，特别在与到耋子之后，更是莫名憋屈。 天杀之人的修炼方式，注定了他们的成长，必定飞快神速。 只是在这飞快神速之际，也同样具备着巨大的风险。 他们这对天杀之人，可谓就是食物链中的异类。 他们置身在食物链之中，可却也游离于食物链之外。 他们行天杀之事，只受天道左右。 天杀之人，必有天杀之祸。 若不是想起了他们“百变盘”上的四个字，慕容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现在。 可是，在想起了他们“百变盘”的四个字后，再加上前天和昨天自己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大概知晓他们家大人们的态度。 所以，就干脆留个善缘吧！ 望他们日后，行天杀之事，也莫要做得太过分。 仅一瞬间，耋子从心痛到无奈，认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是水覆舟，亦可载舟，于是乎便打定了主意，不以偏概全的去视望任何人物，施予众生平等的态度，实行有教无类。 只要陆家姐弟肯学，自己便教导好他们。 思绪万千，心意再变，片刻间，耋子便接上了陆芊的话，首先说道 “你们这种修炼方式，日后切记，莫要跟他人提起。” 陆芊黛眉微挑，杵着九阶的土系法杖，慵懒的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她对他们的修炼方式，却是没有感觉到有何不可，便脱口问道 “为什么啊？” 耋子点了点头，果然，这对姐弟，初出茅庐，就如白纸一般，只待成长的过程中，留下笔墨，写到最后，方成定型。 这样就好办了，留下善缘便可。 今日为他们之日后，打下根基，除非毁掉根基再次重新开始，否则…… 想来，或多或少，还能为他们再多添一份善念。 至于日后如何，是坚持得证善果，还是刹那成恶，这些都取决于他们自己。 命运，由每一个人，为自己作主！ 而且，今朝让他也好，陆家姐弟也罢，相遇在此，想必，就算不是上天安排的，那也是他们家的大能安排的。 如若是他们家的大能安排的，那就更能说明，这对作为天杀之人的姐弟，日后行事，必然多有承他今朝教导之意。 同时耋子自认自己还是挺厉害的，自身的“天地熔炉”，也同样令人眼馋。 可他更有自知之明，这陆家的大能，还瞧不上他呢！ 那天外的一眼，足以说明一切。 事情想明白了，那就简单多了。 接着陆芊的问话，看了一眼同样抱着好奇心的陆铭，他悠悠说道 “他人之修为武功，历有年月，辛有苦水，痛有挫折。 而你们，只需要狠下心来，将其杀之，而后得其中技法武功，那么，哪怕你们在战斗的过程中亦有损伤，可实际上，却也与强盗无疑。 一样是一个攻，一个守。 攻者，得人之珍，固有杀伐。 守者，杀生之杀，所为保留。 故而，不管你们走到哪里，只要你们向外披露了这么一个事实，你们在有智者的眼中，便是强盗无异。” 耋子这话颇为严重，好在他神色无有，处于一种无为的态度，以教诲的方式，道出事物之根本与真意，以此开始循序渐进的教育。 陆家姐弟思想单纯，刚出山没多久，未见世面之恶，“强盗”一词，就不过是听说、会写而已，显然都没有想到过，他们这能力，竟然会带来如此严重的问题。 特别是陆芊，她虽然野蛮霸道，可那终究不过是耍着小公主的脾气罢了！ 而她这个小公主的父母，也绝非是以盲目纵容，去溺爱她的方式，把她养得现在亭亭玉立之年。 她的撒泼，更多的，是对家人爱的一众表达方式而已。 实则，初生之时，她也在她的父母底下，从一张透明的纸，印出了她父母所留给予她白色的底子。 包括她的弟弟陆铭。 也正是这么一个白色的底子，幸好，在他们有能力杀得了“石像鬼”之前，遇到了慕容英，否则，就是再白的纸，到了最后…… 绝非腥红！ 当腥血干枯之后，就会发黑，就会发臭！ 到了最后，不过如此。 陆铭小老弟还是一般，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口中想说些什么，可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甚至乎，在他被耋子刹那点醒的脑袋中，更是思绪混乱，一时间也抓不住自己真正所想的东西，便只得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就作罢了。 不管是陆芊，还是陆铭，实则他们虽然都是青年了，可却其实，一直还都是个乖宝宝啊！ 听得“强盗”这么一个形容词，竟然能够安在他们的头上？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对号入座？ 等等、等等，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 只听耋子那无有感情的声音，见他们此时确实如知错的孩子后，便多了点温和的再次响起，指着“石像鬼”问道 “你们之前，为何要杀它？” 语言中的温和，更多的是为了教导，而绝非是责备，所以他的话一开口，哪怕陆芊一时间大脑仍然还没有转动过来，就下意识的回答道 “为了奖励和评价……啊……” 当她说着时，便意识到了些什么，可是大脑，却一时间仍然处于混乱的状态，陆铭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石像鬼”后，也一样如此。 他们的心智还小，可他们毕竟是青年了啊！ 少有经历的他们，一时间也呆滞原地，任是脑海混乱，却又是不知所措，拿不出任何办法来，去终止脑补的内乱。 无他…… 他们现在，还不足以拿起些什么！ 出来历练，实则也是因为贪玩的他们，现在又哪里能够拿得起什么呢？ 耋子见状，丝毫不作奇怪，顺着刚才温和的语气，先比了比手，笑呵呵的叫道 “过来，先坐下歇会儿吧！” 看着和蔼和亲的耋子，熟悉的感觉，越发浓厚，是温暖，是欢笑。 不疑有他，俩姐弟便收起了“百变盘”所变的器物，很自然乖巧的走了过去。 在他们的心里头，直觉这位前辈，实则应该是他们的长辈才对。 便是心中无有杂念，只是委屈的嘟着小嘴，像个小孩子一样，乖巧的盘腿坐下，等待着长辈的教导。 而此时，耋子所露出来温和的一面，却又是那么的自然，更是没有动用半点“天人合一”的能力。 他知道，如若自己都不真诚，又如何能够与学生坦诚相见呢？ 如若不能够对自己的学生坦诚相见，又如何把自己所见所闻的，如实教给学生呢？ 自然界，有食物链。 师与徒，亦有链条，彼此相连，形成圆形。 他用着过来人的笑声，淡然冲洗他们心中的不安，让他们繁乱的思绪得以平息，双眼水灵带有柔和的与他们相视，说道 “人生来如透明的纸张一般，所印画出的，大多是家人的模样。 你们家里的大人们，虽然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些，可是你们现在能够好好的坐下，在我面前，听我说教。 那就起码，你们的父母，是公平的，把你们给印刷成一张白纸啊！ 要知道，年少无知，可却也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啊！ 很多孩子，出生以来，便不过是家中为香火之延续，随意把这本来一张透明的纸，给印刷成了他们父母的模样。 这是不负责任的！ 可是，你们呢？ 虽然你们赌着一口气，出门离家…… 可是，你们之所作所为，你们今日之谦虚受教，不就正正证明了，你们的父母，没有把你们这张透明的纸，给印刷成他们的模样吗？ 这么一来，你们的父母，不就正正是很公平的，把你们当作是一个“人”来看待，从而以把你们塑成白纸的方式，还予你们生而为人，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吗？ 还予你们主权，在干涉你们主权的同时，给予了你们“百变盘”的爱护，这是你们父母所给予你们公平的爱啊！ 你们得此大爱，今日坐在这里，听我说教，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学生，在听我这个老师说教罢了。 所以不必拘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你们尚且还是一张白纸，今朝有缘，我亦无有弃你们之不顾的意思。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何不心平气和的，好好看，我这小子，能否以过来人的身份，以所见所闻之事，教予你们，从而当你们那么一阵子的老师呢？” 耋子说到他们的父母时，勾起了他们儿时对父母的记忆，就正如耋子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父母，好像真的，就从来没有把他们俩姐弟这张透明的纸，给印刷成他们父母的模样啊！ 鼻子微酸，才刚出来，他们便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在这种被打动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愿意敞开心扉，乖乖的听耋子说教。 当下便更是不作迟疑，强忍着鼻子的酸意，便就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他们那渴望得到教诲的小脑袋。 此时坐在耋子旁边的“石像鬼”，就仿佛如山一般，一动不动，像死物一般，不言不语，由耋子指引着，它也放下了仇恨，不作任何，给予两小儿半点压力。 从而让陆家姐弟，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权当背景，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他们莫名伤害的存在，就坐在他们的身前啊！ 耋子呵呵一笑，红润的脸蛋，水灵的眼珠子，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他自己从前就是一头倔牛，自然知道，孩子是不能够一味去责备的，当然是以温和而言由之。 把他们当作是同辈之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后再以长辈的身份，给予教育。 他借着刚才所铺张的话题，切入教训道 “看这天，红火艳阳，照射在本来空无一物的黄土大地上，就又如你们这张白纸一样，只需要随意的一笔，就能够延伸出无穷无尽的结果。 春时不耕，草自生。 夏时不耘，草自旺。 秋时不收，草自黄。 冬来不藏，草自灭。 可一岁一枯荣，野草在外，那可是野火也烧不尽啊！ 人的念头，亦是如此。 不管是爱恨情仇，总有起灭。 只要是念头，便有生有灭。 你们看“石像鬼”是奖励，是评价，是因为其本身所以为然。 你们看“石像鬼”是奖励，是评价，是因为你们，亦然也是，所以为然。 何来所以为然啊？ “石像鬼”本身于你们所看到的奖励和评价，是因为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你们之所以为然，是因为你们心有贪念。 春时耕知奖励、评价。 夏时今耘所以、自然。 那试问，你们何来秋收啊？ 因为贪念，而自然行使贪欲，你们所收获的，就便是你们所贪心得来的。 那么，何来冬藏啊？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你们将来就算再如何强大，贪念起，不施灭，那你们终其一生，就不过有如今日秋时，得来的，就只有杀戮而已。 此谓“独阳不生”。 人若一味刚猛下去，那么便终有则日。 人若一直执持贪念下去，那么便就只能终日在贪念的驱使下，如今日之秋，行将杀戮。 要么是在行使贪念下，付于“杀人者，人恒杀之”的代价。 要么退入冬藏。 可终究呢？ 今年之冬，如若平安无事，那么下季之春、夏，又如何耕耘呢？ 作何耕耘，便得如何之收藏。 如此轮转，生生不息，是谓之“所以为然”，是谓之“习惯自然”。 今日你们看“石像鬼”，知其是奖励、评价，便出手欲要杀害，那明天你们见我，不也如此吗？” 说着，耋子手中的一根枯木，也早已轻而易举的则断在自己的手中。 他以天地作文本，以四季作比喻，说着的时候，脸上笑容不减，温和不退，不作激烈，归覆自然。 只是很平淡的，说着自己的心境而已。 也仅此而已。 待得说完时，听得入神的陆家姐弟，却是连忙摇头兼摆手，眼前这人，自己又怎会舍得伤害呢？ 熟悉的温暖，未曾退却。 连心的感动，未曾动摇。 那试问，自己又怎么会伤害眼前这熟悉…… 但却记不起，哪里熟悉的人呢？ 眼见他们泪水打湿了眼眶，耋子呵呵一笑，像个长辈一样，就差说出“傻孩子”这三个字了。 可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借着刚才的话，继续自然道来 “强盗，见金帛而起贪念，就如你们见奖励和评价，而忘乎所以一样。 强盗见金帛，而对金帛身后的危险，视而不见，固有所死，死得其所。 你们只见奖励和评价，却忽略了本身与这身带奖励和评价之生灵的实力差距。 若然你们身死，亦可谓之死得其所。 可追其根本，这是因为你们不够小心，而导致的吗？ 你们的脑袋，因为见得所以之物而发热guntang，从而忘乎所以，顾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终究输给了你们自己。 输在了令你们头脑发热的根本上！ 他人怀壁他人事，于你们何干？ 追其根本，是何为？ 贪人之有，嗔己之心，痴理之无！ 你们纵然得到了，亦不过是助长自己贪、嗔、痴之物罢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金银财宝，人皆爱之。 可君子取财，是有道有理。 岂不得清明，不分黑白是非？ 君子固多有贫穷，不如大盗荣华富贵。 可何为君子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君子是如天体运动一般的自强不息，刚毅坚卓。 是如同大地一般，增强自己的德行，容载万物。 顾能天地在手，岂怨天尤人，金银不在手乎？” 说罢，只见耋子手掌微翻，露出了掌心，而后便见他掌心生出一颗小草，而后这小草以缓慢的形式，继续生长。 很快，小草长至一米多高，甚至高过了他的头，盖过了陆家姐弟的视线。 随后，不等他们二人惊呼出声，耋子掌中的小草，便如灵蛇舞动一般，摇身一变，逐渐枯萎。 陆家姐弟亲眼目睹小草生长，如今自然是不忍心看着它就这么枯萎了啊！ 可是，他们除了张着嘴巴，露出不忍的情绪之外，就只能干着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啊！ 耋子淡然一笑，把掌中枯草，随意扔向他们生后那个还没有填上的大坑中。 而后，就在他们扭过头去看的同时，只见坑中绿光微亮，随后竟是扎土成根，生长出了一株小树苗来。 小树苗，缓慢的生长着，周围便又是生出了一推小草。 小草化作杂草，杂草逐渐枯萎。 枯萎的小草，生出了鲜花。 鲜花，逐渐凋零。 凋谢的残花，花瓣落下，渗入泥土，小草再次长出，小树也继续生长着。 一个春去秋来，一个冬后吓前，不停的轮转更替着…… 小草不断生长，枯萎。 鲜花不停争艳，衰落。 唯独是那么一颗小树苗，依然在生长着。 偶尔枯叶落下，掉落一地，不多时便又茂绿盛放。 于此同时，它又长大了一分。 而不知觉中，地下坑中的泥土，也逐渐上隆。 是树木的根，越长越大，而导致，泥土在小草和鲜花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肥沃。 慢慢的，大坑被隆起，与地齐平。 慢慢的，小树生长大，参天成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耋子伸手一挥，树上掉落了三个苹果。 三个红彤彤的苹果，向他们飞来，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三人一人一个。 看着惊讶的他们，耋子微笑着，问道 “我这颗苹果树上的苹果，可以卖钱不？” 说着，他们二人欢喜的点着头，见耋子一口咬向苹果，他们也是如此。 甜美，汁多。 “可你们，尝不到，我所尝到的。” 看出来了他们内心中对苹果的评价，耋子便如是说道 “我所种出来的这颗苹果树，可只有我，还有那些小草、花儿，才能够品尝得到，这些苹果全部的味道啊！” 他们二人不解，又再咬了一口，却不觉与刚才第一口，有何区别。 耋子还是呵呵一笑，解释道 “我之耕耘，小草、花儿，亲身体会，故而它们能够尝到我之耕耘的味道。 我之收藏，小草、花儿，亲身领悟，故而它们能够品到我之收藏的用意。 那这两种品味你们可有尝得到啊？” 俩姐弟你望我、我望你，又再咬了一口，却突然，觉得怪怪的，丝毫再也吃不出刚才的鲜甜。 耋子依然耐心的呵呵笑着，继续寓教于乐的教育着他们，解释着 “我一口咬下去，吃的是自在。 而你们一口咬下去，吃的，是肆意。 毕竟，你们啊……可一个想要付钱的念头都没啊！ 不需要付出，就能够得到，如此轻浮，何来不凉薄？ 又如薄纸一般，岂不一戳就破？ 好好一个新鲜的苹果，你们第一口吃的，是肆意，第二口吃的，是疑惑，这第三口啊～待得品出自己的凉薄之后，自然而然，再甜美的东西，遇到凉薄的口舌，就变味了啊！ 可我啊！ 不管吃的是哪一口，都是那么的，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