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兵送苏念
“陆明！我看你是活够了！” 苏念挡在马车前，抬手凶狠指向驾车的守城兵士陆明。 “苏公子……莫怪小明子……”苍老的声音在铠甲中传出。 “谁让你们穿成这样的！！？” 质问后，苏念更大声说道： “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就不怕被铠甲压死！” 话音一落，为首的老兵笑道： “死不了，死不了……” 闻听此言，苏念怒目圆睁，命令道： “赶紧把铠甲脱了！回去！” 老兵无视苏念，自顾自开口道： “苏公子所做一切，我们老哥几个心里清楚……” “我们这些老骨头，活到了本不该活到的年纪，就应该懂本不该懂的事情。” 老兵说话间抱拳，铠甲发出哗哗声响，与身后一众身穿厚重铠甲的老兵，齐声说道： “谢苏公子白日烟花，深夜战鼓！” 此言一出，苏念为之一愣，鼻头一酸，眼眶中沁满泪水。 与此同时，苏海安、白晓礼和慕白尊者带着苏家奴仆若干，看热闹的冰城百姓，将宽阔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老兵见苏念不说话，眼神闪躲看向地面，忙开口道： “苏公子年幼时，自封烟柳胡同大将军，还将我们几个老家伙收入麾下，这事还作不作数？”老兵问道。 “作数！” “那就好！按军中规矩，将帅出城，是要有十六名身强体壮的兵士押车。” “苏将军，我们十六个老家伙，您不嫌弃吧？” 苏念强忍泪水，跨步就要往马车上走。 “苏念！你闹够了没有！！”慕白尊者大吼一声，随即上前一把拉住正准备上车的苏念。 “方才你贪婪的收礼，本尊者未说你什么。可你现在要干什么？真的让这些老兵送你出城？” “你是瞎了吗？看不到他们身上残留的伤病吗？” 慕白尊者说话间，凝眉注视老兵铠甲上空空的袖管，和拐棍旁空荡荡的裤腿。 他许是觉得自己盯着老兵的残肢很无礼，迅速将目光望向铠甲胸口。 “苏念！你看看老兵铠甲胸口上的大梁字样！他们可都是参与过天通圣战的老兵！！” “苏念！你年纪尚幼，不清楚其中意义！你根本不清楚能从天通圣战的战场上活下来有多难！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老兵当年的对手有多么恐怖！” 慕白尊者喋喋不休，身穿铠甲的老兵刚要替苏念解围，就见苏念向老兵摇摇头。 随后，身体猛的上前，挣脱慕白尊者的束缚。 “出城！” 话音一落，陆明跳下马车，从身后抽出一件鲜红色斗篷，麻利的系在苏念身上。 “苏念！！”慕白尊者大声警告。 “慕白尊者，您是天道宗的大长老！我们尊敬您！可这是大梁的规矩！尊者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陆明眼神坚定，毫无惧意的注视天道宗大长老。 说完立刻跳上马车，双手牢牢抓住缰绳。 苏念随后跳入马车，用红色斗篷将自己完全掩埋……。 “驾！！” 四匹白马同时踏出一步，缓缓驶过苏念父母。 苏海安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要出远门了。 心里不断吓自己，儿子吃坏肚子怎么办？ 万一遇到妖兽怎么办？ 修炼太过辛苦怎么办？ 万一碰见坏人可怎么办？ 我家念儿自幼聪慧，细皮嫩rou，吃的好，穿的暖，没受过罪，没遭过殃……。 苏海安越想越害怕，可念儿去天道宗是白晓礼决定的事情。 于是，只好转头去求娘子。 刚要开口，就听白晓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哭的伤心极了，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可吓坏了苏海安，他连忙去哄妻子，就把刚刚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等他哄好妻子，儿子已经慢慢走出两条街。 被红披风盖着的苏念，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随着马车的颠簸，披风一上一下飘动，苏念透过这一点点缝隙，看见老兵们面容刚毅，目不斜视的目视前方！ “炼神境！我呸！我都不如这群老头！” 苏念于心底暗骂自己一句，随后一把撤掉斗篷。 “苏公子，您醒了？”马车旁边的老兵说道。 “醒了！” “老莫头他们几个瞎子让我转告苏公子一件事。” “什么事？” “说：白日烟花非常漂亮！” 苏念浅浅一笑，往身后的宽椅背上一躺，懒散的翘起二郎腿。 当年，老梁王降了大夏。 可梁国疆域内，竟有一名将领誓死不降。 他率领不愿投降的部下，组织起同样不愿做亡国奴的大梁子民，共同对抗大夏野蛮人。 一位将领，带着残部和民兵对抗拥有不死之身的大夏战士，战斗的惨烈可想而知。 可他们深入山林，通过顽强的意志力，和灵活多变的战术，硬是将战斗拖到了中原六国完全陷落。 大夏部抽调半数兵力对抗顽固的大梁残兵，不为彻底将其歼灭，而是要抓活的。 百万大军进入山林，这支打游击的队伍避无可避，最终以失败告终。 大夏部活捉了游击军将领，和部分游击军士兵。 将领被押解到大夏都城。 普通的游击军士兵，按原国籍流放到各自的藩属国。 苏念读到这段历史后，觉得这群老兵个顶个是条汉子，便主动接触这些老兵。 随着不断深入了解，苏念弄清楚一件事。 一向嗜杀成性的大夏部士兵，为何级级下达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抓活的。 苏念还是把大夏帝国想的太好了，之所以要抓活的，并不是因为老兵们的抵抗精神的到了认可。 大夏帝国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恶心这些藩属国的王室。 一国之君，身份高贵，地位崇高，说投降就投降。 一介草民，地位和身份怎么和国君相提并论？ 可草民却能拿起武器，与侵略者抵抗到最后一分钟，一秒钟。 这些老兵多活一天，就是在北梁王室的脸上多抽打一天。 于是乎，老兵们的寿命，成了大夏帝国最关心的事情。 每年开春，大夏使臣就会带着萨满祭司炼制的丹药来到北梁。 亲自看着每一个老兵服下后，才会离开。 丹药是用上等药材炼制而成，配上萨满祭司独有秘术，有让凡人延寿的作用。 大夏萨满也很阴损，所炼制的丹药只会延长寿命，对老兵们的身体机能，伤病等全无作用。 可这些老兵身上，除了因年纪带来的疾病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伤病，刀口、剑伤什么的更是数不过来。 这些伤口会在阴雨天奇痒无比，老兵不敢去抓，抓破了伤口几年都难以愈合。 碰到极寒的天气，抓破的伤口还会被冻住…… 不仅如此，这破丹药还有个副作用，服下后几日内老兵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当年被大夏士兵追杀的场景。 老兵们多活一天，就要在这世间多受一天的罪！ 死亡对老兵来说，是唯一的解脱。 他们却不能死，也不敢死，一个个心甘情愿吞下邪恶的丹药。 老兵虽然被大夏释放，他们的俘虏身份一直保留在大夏王廷。 生与死，都是大夏说的算。 若是突然死去一个老兵，大夏就会治北梁的罪，理由是看护俘虏不利。 以大夏王廷的野蛮行径，借口再次发动对北梁的战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兵们清楚这一些，他们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不想再让北梁无辜百姓受苦受难。 将这份常人无法体会的痛苦，全部留给自己！ 乖乖吃丹药，好好活着…… 苏念得知这些后，心中悲痛无以复加！ 便想办法让老兵痛苦的世间多一丝美好。 老兵们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什么了，只有大白天望向太阳，才会感受到一片白茫茫。 于是，每到冰江城遇到好天气，苏念一定会准备好烟花，对准太阳的方向，燃放一整个下午。 烟花看在老兵眼中，就是一团团，一缕缕，一粒粒黑色线条。 每当大夏使臣送完丹药后，他会组织家奴夜夜敲响战鼓。 中原战争有个规矩，鸣金收兵，敲鼓进攻。 睡梦中的老兵们，耳边传来隆隆战鼓。 曾经夜夜被大夏士兵驱赶的噩梦，变成了他们追赶敌人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