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锋（1）

    夜幕下的城墙头上。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长弓手立于城垛后。弓手主要是身材高大的人类，大都身披锁甲一丝不苟，也有只是穿着简易的皮甲，甚至有几个光着膀子。

    除人类之外，还有少量与罗志阳装束相似的半人马。与人类弓手不同的是，在将长弓斜挎于肩头的同时，双手各执一挺远超自己身高的长矛，他们也不被固定在哨位上，三三两两一组，跺着蹄子在城头上来回游走着。

    在李暮云的陪护下，琦琦沿着城头前行，同时检视沿途的士兵。

    三天前的恶战所散留在各座城楼周围的痕迹，得益于维修组的辛勤工作，已经恢复如初。一路看来，尽管衣着并不统一，不过无论是防具还是武器，城头兵士的装备也都完成了维修或是替换。

    这时候，远远的迎面走来三名半人马，领头的扬起手，似乎是准备跟李暮云打招呼。不过当他视线扫到一旁的琦琦后，脸色微变，放下手臂，目不斜视的与二人擦肩而过。

    “大师啊，罗志阳其实真是不得已才不跟来的。”

    等对方离得稍远，李暮云面露难色摸着后脑勺向琦琦搭话。

    “没事，我明白的。而且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琦琦不苟言笑的回应着。

    半兽人中，对精灵不抱敌意的，毕竟是少数。

    漫长的历史，相互间错综繁复的利害纠葛，导致当下两个族群相互间保持高度警惕。虽然还不至于一见面就刀斧相向，不过绝不是友好到随随便便凑两个人就能够愉快的聊天喝茶。

    并没有放在心上，将注意力转向他处，琦琦探身朝前方一处哨塔背侧望去。

    大量士兵聚在那里，一些人正忙着将不久前配送过来的晚餐塞进嘴里，而更多人，则是横七竖八直接倒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鼾声，磨牙声，意义不明的呓语声此起彼伏。

    “这是？”

    相比今天巡视过的城内部分营房以及城外工地大相径庭的场面，让琦琦有些意外。

    “啊，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弓手。”

    见巡检的精灵上司露出惊奇的神情，李暮云连忙进行说明。

    “人手不够，比不了步兵，换防还能回营地。”

    “原来如此。”

    琦琦大致理解了。

    记得听人提起过，人类长弓手的训练异常严苛，要成为合格的长弓手，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现在乌托几乎所有的长弓手都在这里，大家都是前天刚刚从各家领主手里抽调上来的。乌托原本负责防御城墙的部队在上次掩护大部队退回内城的战斗中损失殆尽，从军官到士兵几乎没活下来。”

    见琦琦低头思索，李暮云继续补充道。

    “现场的统一指挥，是你跟罗志阳负责么？”

    “不不不，现在我只帮忙处理分派给人族的命令，罗志阳负责对半人马的。管事的是……”

    李暮云连忙摆手否定，正准备说明。

    “这不是表妹么。”

    身后响起陌生又熟悉的招呼声。

    “邱晨……”

    转过身，眼前是一头棕色短发的俊朗青年。有着修长的身材，白皙的肌肤，而那细长的尖耳朵将他的身份表露无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琦琦有些呆然的发问道。

    “虽然有想过，不过你这么吃惊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因为……好多年没见。你不是一直在黎地么？”

    犹豫着说出心中所想。

    “直到不久前我确实还在那里。不过，没有东西会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才会站在此处。”

    “欧德长官，那个……”

    不知所措小声插着话的，自然是李暮云。

    “差点忘记告诉你，这里人都叫我欧德。现在负责城头部队的指挥。”

    将长弓手晾在一边，继续亲切的向精灵法师解释着。

    “邱晨，你果然还是对小姐……”

    琦琦犹豫的询问，还没问出口，直接被爽朗的话语给打断。

    “怎么会，就像刚刚说过的一样，没有东西是不变的，我也一样。”

    似乎在回忆起些许往事，男性精灵边抬头朝外墙外眺望边思索着什么。

    “邱晨……”

    女法师上前一步，想要劝说眼前的兄长。

    “李暮云，有客人来，你带人去看看。”

    然而对方突如其来的下达了命令。

    “那个，欧德长官，我完全没看到啊？”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弓手。

    “那里。”

    不紧不慢抬起左臂，伸出食指，锁定了城墙外侧的一片黑暗。

    琦琦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人影正沿着山壁朝城门走来。

    看李暮云的神情似乎依然没有掌握人影的位置，不过还是领了两个人奔下城墙。

    “这种时候让半人马们去不是更好么？”

    望着对黑暗有些束手无策的种族，琦琦言语中带着些许责备。

    “跟那群不怎么听话的半兽人不同，我可是很乐意让人类替我跑腿的。”

    爽朗的声音，让琦琦的胃部感到阵阵绞痛。

    ……

    “现在，应该比臭豆腐还难闻吧。”

    陈家鑫离乌托的大门越来越近。

    之前为了抵挡头顶的烈日，从尸体堆里翻出过一件厚布袍，配上散落在一旁的长筒军靴，一直穿到刚刚夜幕降临才脱。

    一开始给熏得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等摇摇晃晃走了一阵子，不知道是闻习惯了，还是鼻子给熏出了毛病，自己居然不再觉得有味儿。

    城墙脚下依旧点的灯火通明，可一眼望去，工地上的人数似乎还不到昨天的四分之一。

    木制高台依旧立在大门前不远处，而大胡子的矮人与灰白胡子的老者却不见踪影。

    剩下的士兵们，显然都在认真工作，大家都离自己远远的，根本没有人靠上来跟自己搭话。

    不过不要紧，有人就好。

    先来声干咳，清一清嗓子。

    接着，陈家鑫扯开喉咙朝天大声吼道：

    “敌人攻过来了！要命的回门里去！”

    声音撞上两侧山壁，反射形成回声，话语在在山谷间反复回荡。

    呼喊的音波，仿佛是神奇魔法，四周本还不绝于耳的劳作声被一扫而空，左右上下成百上千道视线齐刷刷的汇集在陈家鑫一人身上。

    “什么人在乱叫？呜！呕~！”

    从城门内冲出三个人影，领头的大着嗓门边冲自己嚷嚷，边伸出手来。不过还没来得及扣住自己，倒是齐刷刷的趴在地上开始吐起来。

    “我，我...你，你小子是掉进茅坑里面过吧？”

    领头的大个子勉强抬起头，哭丧着脸咒骂道。

    “啊，是你。”

    眼前的大个子，正巧是昨天将自己从城墙上放下来的长弓手。

    “原来是你小子！你不是昨天就走了吗？转头回来又想惹什么祸啊？”

    歪歪倒倒的支起身，弓手用手背恶狠狠的擦着嘴角，瞪着陈家鑫。

    “我可不是自己乐意才站在这儿，是被人追着逃过来的。”

    既然面前是打过交道的傻大个，就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你们自己听。”

    说罢单膝跪地，用手敲了敲身边的黄沙。

    见到陈家鑫神情笃定，李暮云一边面带疑惑的盯着他，同时往旁边挪了挪，伏下身将耳朵贴上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面。

    尽管一开始还凶巴巴的盯住陈家鑫不放，不过很快的，长弓手的注意力便被其它东西给吸引过去。

    紧靠着地面的侧脸神情变幻莫定，不过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让城外的人全部退回城里。”

    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李暮云厉声对左右手发出命令。

    一边说着，一边将斜挎的长弓取下，交由粗壮的右臂握紧，同时左手从背后的箭袋里抽出箭支。

    双足齐肩而立，右手执弓，左手搭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见箭头与城墙平行，指向斜上方的天空，被拉成圆满的巨大弓身因为形变不住的抖动，下一刻，伴随着弓身的回弹，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同时，由箭头处发出的尖啸声响彻乌托城北侧。

    “小子，跟我来。”

    重新将长弓挎回肩头，李暮云向陈家鑫伸手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