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院正之死
时间一晃,又是数月。春天已逝,仲夏当来。 清晨,趁着朝时仅存的一抹凉意,邢东早早的来到太平院的靶场上。此时他手持三石长弓,拉圆弓弦,闭目瞄准。 只听“嗖”的一声弦鸣,百步之外,羽箭应声中靶。 “中哪儿?”邢东大喊道。 远处,见雪蔓双手交叉高举过头,邢东知道这是正中靶心的手势,兴奋的跳起来,大叫一声“yes”! 旁边的冷轩辕苦笑摇头:“你高兴作甚?连发五箭,只射中红心一次,平川你还差得远呢!” 邢东尴尬的挠了挠头,又从袋中取出一支箭矢继续练习。 这几个月,邢东履行对雪蔓的承诺,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教冷轩辕擒拿术。 得知邢东将要报名武考之后,冷轩辕虽然心怀芥蒂,但看到邢东慷慨赐教,很快也就释然。作为回报,还主动传授起邢东射箭来,毕竟射术也是武考四技之一。 当然,最为头疼了还得数邢东。 若是比试枪械,别说一百米,就算两三百米外的移动靶,邢东也能轻松击中,可是射箭与射击比起来,虽然都是远距离作战,其中的细节却截然不同。 射箭,首先需要足够的臂力,其次还要考虑箭矢的下坠以及风向;射击则是更考验稳定性和精确度。 邢东尝试过不同距离射箭,八十步以内,他有足够的把握射中红心,但达到八十步开外,射出的箭就再也没谱了。 然而武考之于射术,所规定的正是百步之外连发五箭,邢东此时还差得很远,不得不拼了命的恶补。 尤其是在早晨比较凉爽的时候。 “好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雪蔓手拿一捧羽箭,袅娜地走了过来,对着邢东倩笑道:“你且自行离去,别打扰我与季欢的时间!” 说罢,二人便有说有笑的离去,留下邢东独自大吃狗粮。 近段时间,邢东的饥饿感较之前几个月更加强烈,他拼命的吃,拼命的练,短短五个月,身高又噌噌冒了一截,此时已超过一米八,体重也涨到一百六十斤。 这副轮廓鲜明的完美身材,眉清目秀的帅气模样,他自认为颇具魅力,只不过却无法吸引到雪蔓。 平日里,由于他和冷轩辕常混在一起,雪蔓自然伴在身侧。但是在雪蔓眼中只有她的季欢,对邢东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时不时还奚落他两句,弄得邢东好没面子。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当初在怡红楼的后院,雪蔓那般千娇百媚,对他极尽勾引之势,若不是翎玥及时出现,险些把控不住。如今这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他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邢东嘴角一提,摇了摇头,然后拧起身旁的水桶向明月溪小跑而去。 … 时值八月,半个月来滴雨未下,天气炎热难耐。 一日戌时不到,太阳落山也有些时候,空气之中总算增添了一丝凉意。 由于太平院地处山坳,四周植被茂密,因此比别处显得潮湿许多。 寝房里则更加闷热,加上湿气过重,躺在床板上的邢东仿若进了蒸笼,辗转反侧许久,根本无法入眠。 回到古代,他才发现这般难眠之夜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他长叹口气,百无聊赖地出了门去。 本想约冷轩辕为他指点射术,却又想起白日的时候,冷轩辕提早告知他今夜佳人有约,于是只好孤身一人,借着月光到靶场练箭。 “百步穿杨!” 邢东挑眉一笑,离弦的羽箭应声上靶,正中红心。 也许是量变引发质变,这五个月来一直没有长进的射术,却在今晚找到了感觉。邢东嘴角上扬,喜不自胜,暗想明日定要让冷轩辕和雪蔓二人刮目相看。 “不好了!快来人呀!” 安静的太平院内,突然听得一声尖叫。他眉头一蹙,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扔下弓箭循声而去。 一路上遇到数人,俱都神色慌张的往院正的书斋崇德居跑去。 “何事吵闹?”邢东拦下一慌张跑路的学子。 “你竟还不知道?听说崇德居闹鬼!” 邢东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赶紧跟了过去。 此时,崇德居的院子里人潮拥挤,书斋门前用长长的白绳拦住,一众学子站在外面,脸上皆露出惶惶之色,气氛无比凝重。 冷轩辕和雪蔓也挤在人群之中,看到邢东到来,赶紧向他招手。 “怎么回事?”邢东问道。 “有人听到崇德居内传出怪异之声,还看到了鬼火,冲进来才发现…” 冷轩辕毛骨悚然指着崇德居大堂:“王院正他…他被吓死在里面了!” “你说什么?” 起初,邢东还不愿相信,再连续问了多人以后,最终坐实了王涣之的死讯! 今日下午,院正王涣之还在关心他报名武考之事,老院正和蔼可亲的模样尚在眼前,却不想还没过几个时辰便已天人两隔。 怪异之声?鬼火? 邢东心中虽是戚然,但在反复斟酌冷轩辕的话后,发现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问道:“是谁先发现的?” “是我!” 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走上前来,众学子纷纷向他拱手,他也一一恭敬回礼。 见此人还挺有人缘,邢东打量道:“你是何人?” “枉你还是文政堂的学子,竟连他也不认识?”雪蔓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从未在学堂露面的文政堂同窗表示无可奈何,“这位乃是今年科举文考最有希望夺魁之人,恭州冯时行,字当可。” “冯时行?你是冯时行?” 邢东虎躯一震,在他穿越以前的那个历史上,此人乃是南宋著名的文状元,祖籍恭州,也就是后来的渝州。 也许很多现代人并未听闻过他的名号,但邢东却再熟悉不过,因为在穿越之前,他和冯时行可是如假包换的同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见邢东一脸感慨的胡言乱语,冯时行大为疑惑。 但此时显然不是共叙乡情的时机,邢东尴尬的咳嗽两声,再次向冯时行询问起来院正死亡的情况。 “方才我路过崇德居附近,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阴深的笑声。我当时想,这崇德居乃是王院正的书斋,可那笑声极为古怪,我便有些好奇。” 冯时行手指向屋顶,颤声说道:“还未靠近,书斋上空升起一大团鬼火…” “鬼火…?” 见邢东一脸茫然,冯时行道:就是乡野坟塚常见的那种幽蓝色火焰,你可曾听闻?” 邢东这才恍然大悟,此人所言的鬼火,乃是坟塚中的尸骨所含磷化物,由于燃点太低,在夜里发生自燃反应而冒出的蓝色火光。古人不懂其中原理,只能用鬼怪之说来解释。 可这里根本没有坟墓,又怎么会出现幽蓝色的鬼火? 邢东想不明白,示意冯时行继续讲下去,先听听下文再说。 “我刚冲进院中,只见那团鬼火突然动了起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鲜活的猛鬼…” 说到此处,冯时行神情骇然,几度难以言语,显然被当时的场景吓得不轻。 “猛鬼?” 鬼火又突然变成猛鬼,邢东讶异不已,问道:“是何模样?” 稍缓片刻,冯时行后怕地继续讲道:“那猛鬼被蓝色火焰包裹住全身,火光之中可见森森白骨。他冲我桀桀一笑,随后跳下书斋,向后院飘然而去,当时我被吓摊在地…” 这番描述,让人群“嗡”地一下炸开。 “后来呢?”邢东急忙问道。 “后来…我见书斋大门紧闭,透过窗纸,里面竟有蓝光浮动,我不敢独自进入,便想着通知更多的人过来…” “好在温院副正在学议楼召集院吏们连夜议会,听到我的喊叫,崇德居一下子就来了好多人。我们打不开门,里面是反锁着的,我就用手指戳破窗纸,不想竟看到…” 说到此处,他呼吸更加急促,额头冷汗不止,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邢东目光一沉,拨开人群朝书斋大门冲了过去。 此时,温和、韩驹等一众院官围在门口,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慌乱,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今年也不知为何,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前不久匠神祭祀闹鬼,今日又吓死了王院正,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呀!”陵阳先生唉声叹道。 温院副冷哼道:“依我之见,就是那不祥之人引来了恶鬼!” 众人不住摇头叹息,均知他口中的不祥之人乃是指的数月前被驱逐出院的岳飞。 议论间,只听“咚”的一声,邢东越过人群,狠狠地向斋门撞去。 “邢东,你意欲何为?” 温院副怒道:“每次发生大事都有你的身影,莫非你也想和那岳飞一般,被逐出太平院?” “那样正好,老子才不想待在这儿!”邢东还了一句,说罢又不管不顾地继续撞门。 “你…你…” 温和这才想起这相府三公子本就是被罚入太平院闭教,自己的威胁还真拿捏不住他,气得连胡须都翘了起来。 “都少说两句吧!” 陵阳先生伸手拦住邢东,调和道:“小三爷,我知你擅长破案,但你现在毕竟无官无职,还是等汤阴府的官差过来之后,你再进去也不迟?” 邢东急道:“你们难道没发现,里面的蓝光越来越弱,要是再等下去,也许会错过极为重要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