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年少慕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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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白,一弯晓月缓缓升起,悬于半天。 天色已然半亮,雾气渐渐浓起,山林之间如同被罩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缥缥缈缈,仿佛仙境。 “咯咯咯……札札札……”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吊桥被一点一点的放下,又听“轰隆”一声,一股尘灰冲天而起。 数十白甲亲卫护着一辆马车出了城门,向西奔去。 车厢虽不宽,却很长,是用白甲营的铁皮厢车改造的,两个人并排平躺都没问题。 车底还加了草席、棉被,不怎么颠,所以只要不是急行,乘车还是要比骑马舒服。 两人之间摆着一只食盒,张敬之一手掂着rou脯,一手抓着一支酒葫芦,慢斯条理的品尝着。 李承志却半靠着车厢,一下一下的点着头……竟是在打瞌睡。 看他困成如此模样,张敬之心下了然:定是李承志听了自己所言,心绪难平,估计一夜都没怎么睡。 张敬之稍一沉吟,将酒葫往前一递:“喝两口,也能睡的沉一些。” 李承志睁开眼睛,歉意的笑了笑,接过酒壶,“咕咕咚咚”的就是几口。 好冲…… 一时情急,竟忘了这是蒸馏过的烧酒,李承志被辣的直鼓眼珠。 也是阴差阳错。 这些蒸馏酒,都是他还在朝那的时候,购集成酒后,蒸馏成高度酒,准备用来泡制药酒和绷带的。 哪知这么多杖打下来,别说战死,白甲兵竟连伤都没伤几个? 那这酒除了喝,自然就再没什么用处了。 但战时连李承志都不喝酒,更何况以下的军将兵头,所以蒸馏酒竟全部积攒了下来。 李松遁走时带到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也不能倒掉,李承志便藏了下来,但轻易不会示人。 就连李始贤,都才是前日夜里才有幸尝到,惊呼神奇,追问李承志是从里来的。 李承志哪会说实话,只说是从刘慧汪的地窖里挖出来的。 主要还是怕犯忌讳,对他此时而言,懂的太多真心不是什么好事。 二也是有些敝帚自珍的意思。 因为蒸馏酒的工艺太简单了,是个人看一眼就会:拿口大陶缸将酒封好,再拿根陶管接蒸气,接到另一口缸里,蒸气凝结后,就是度数极高的蒸馏酒。 要是还嫌度数不够,多蒸几次就行了…… 这样蒸出来的酒不单单是辣,以及上头快,容易醉等特点,光是卖相,就不是这个时代的醴酒所能比的。 张敬之、郭存信等人平时见了好酒,至多也就是用“明如鹅黄”、“亮如琥珀”这样的词来比喻。 但见了李承志这酒,学富五车、才思敏捷如郭存信,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太清了! 就是井里的水,有没有这般清亮的? 更过份的是,还那般香? 酒精本就是香料,再加发酵酒中还含有其它的香精类元素,更不会因蒸馏而流失,所以蒸馏酒的度数越高,酒自然就越香。 所以在李居志看来,这酒除了味道比较冲,喝到嘴里比较辣之外,几近完美。 但南北朝正值小冰河时期,再加北地更加天寒,五六月分都不鲜见雪花飞舞的时节,所以这入口火辣、暖变全身的缺点,竟又成了优点? 因此,只要是喝过这酒的人,就没有不叫好的。 自从前夜喝过一回,达奚昨天已经追着他的屁股大半天了,说是刀既然被收回了,赔他这么几缸酒也行? 李承志听了直翻白眼。 还几缸? 连我都没有这般多,你做什么美梦呢? 李承志抻着舌头哈着气,又飞快的掂起两片rou脯丢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李承志眼睛一亮。 咸淡适宜,rou筋味香,还带着丝丝韭味,竟说不出合他口味。 他并不是不爱吃rou,而是不爱吃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的口味而烹制的rou食。 要么只放盐,腥也就罢了,苦的齁嗓子也先不提,你倒是煮熟呀? 要么就是有什么调料一骨脑的全放进去,一顿猛火煮成羹。吃到嘴里,明知道那是rou,却压根尝不出一丝rou的香味。 而眼下这一盘,却让李承志生出了一些后世蘸着野韭花,吃着手抓rou的感觉? 他越吃越顺口,一片接一片的往嘴里塞着,还含糊不清的问着话:“谁做的?” 看他越吃越香,张敬之呷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说道:“是京墨……听闻今日你要与我随行,一夜都未睡,煮炙出来的……” 连夜煮炙? 怪不得这rou脯吃着这般筋道,却半点都不嫌干? 李承志心头一暖。 只记得还是在朝那,单独与她相处,让她泡茶的那一次,闲聊之时提了两句,她竟然就记下了? 人心都是rou长的,说不感动是假的,李承志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竟浮现出了一道窈窕玲珑的身影。 “她也在城里……何时来的?” 他放下了rou脯,轻轻往后一靠,幽幽叹道,“想必太公也在吧?昨日送司马回官舍之时,也不说提醒晚辈一声,竟未拜望?真是太失礼了……” 张敬之差点笑出声。 李承志这哪是想拜望父亲? 分明是少年慕艾,怨自己没让他见到京墨…… 张敬之微微一笑:“父亲还在朝那,并未接来。是内子怕京墨思父心切,忧伤成疾,因此也将她带了回来……但京墨还在孝期,哪有见外客的道理?” 被点破了心思,李承志止不住的面皮一红,同时,脸上又浮现出nongnong的失望之色。 也是该死,竟忘了她还在守孝? 岂不是说,差不多要三年,才能见到她? 到那时,自己都满二十,早立冠了…… 倒不是李承志急,而是架不住李始贤和郭玉枝着急。 这踏进家门才三日,两人在他耳边就念叨了不下一百遍。 特别是郭玉枝,竟比担心李承志是不是会造反还要上心。甚至已经开始给李始贤吹枕边风,计划哪天带着李承志去郭府拜访,让他见见表妹…… 其中未尝没有急着让李承志成家,说不定就能安生下来的心思。 表妹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但一时半会,又到哪里去给他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李承志不但是李氏嫡子,还是祖居李氏未来的族长,这眼看马上就要封官拜爵,堂堂正妻,又岂是那么随便就能娶进来的? 郭玉枝急的心里直冒火,无奈之下,只好退了一步,给李承志下了最后通谍:正妻可以暂缓,但妾必须要纳,而且还限定了时间:短则三月,迟则半年……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萝莉一枚,九成九也就十二三,撑死了不超过十四岁。 就算你想娶个稍大些的都不大可能,因为元魏朝的法律不允许:女子年十四未嫁者,家人坐罪…… 先不说会不会合他的意,李承志能不能下得了嘴还是个问题。 此情此景,他不想张京墨都难…… “还要三年啊?” 李承志心里想着,竟念叨了出来。 只听“噗”的一声,张敬之猛的往一侧一偏头,差点将一口酒喷他脸上。 李承志臊的满脸羞红,脸都紫的快成茄子了。 好在只有他与张敬之二人,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非一头钻进地里。 “无妨无妨……”张敬之连连摆着手,“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敛了敛神色,张敬之又悠悠说道:“原本,我是准备让京墨守够百日,就除孝的……” 百日除孝? 李承志心里一动:“可行?” “有何不可行的?便是汉时,还有皇室夺情嫁女的!” 意思是更何况纲常礼法几近崩坏的元魏。 张敬之看着李承志:“但张李两家虽非名门,却也是士儒之家,该守的礼法,还是要守的。所以,想要京墨除孝,还不会被士族嗤笑,就得有个由头……” 李承志期翼的问道:“比如?” 看他这副模样,再听这“比如”二字,张敬之差点没绷住。 觉的好笑的同时,他也止不住的一阵欣慰:可见李承志多么喜爱京墨。 也不枉我张奉直如此劳心费力,尽心竭意的帮你谋划…… “比如,便似我这般夺情起复,若是有上官诏令,令京墨除孝,我身为臣吏,自然要以身做则,不能抗令……” 李承志恍然大悟。 张敬之说的是大魏婚律:女子年十四以上未嫁者,官府赐婚,家人坐罪…… 但因元魏朝家法与皇权并重,所以一般没有钻牛角尖的地方官这么较真,把因丧守孝而误过婚期的女子拉去赐婚。 想也能知道,这个年代,有多少普通人会把礼法当回事? 会谨守礼制守丧的,百分之百是士族,没哪个不开眼的会去触霉头。 但真要有这样的诏令下来,说不得就有人会遵从。 便如眼看张京墨年岁越来越大,再守下去,给人做妾都会被挑三拣四的张家…… 李承志心中大喜,转着眼珠问道:“奚镇守够不够?” “哪用的着劳烦奚镇守……杨……嗯?” 听李承志竟想请动奚康生,张敬之顿时失笑,本想说哪用的着这么大的官,杨舒就够了。 他只是张京墨的叔父,而且祖父张炜还健在,这诏令,自然会下给已荣休的父亲,杨舒这个郡丞就够了。 但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李承志的意思是,他要去求? 这是有多心急? “有心了!”张敬之微微一叹,沉吟了好一阵才说道,“之前我之所以犹豫,就是怕折了你的锐气。此时看来,还真没有料错……” 折了锐气……张敬之竟怕自己会深陷温柔乡无法自拔? 自己这叔外舅想的有些早了? 我李承志怎会这样的人? 再说了,有李松等人在屁后面撵,日后说不定还要加一个张敬之和李始贤,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李承志一声轻叹:“司马多虑了……” 聊了几句,大致敲定了此事,许是酒劲上来了,李承志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下午时分,马车早已过了泾阳,离朝那城已不足十里了。 李承志站在车外,看着远处绵延千里的陇山,竟似恍然一梦? 两月之前,诛杀索思文、江让之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喝斥声,李承志举目一看,李睿正在和一个白甲军将争执着什么。 再往周围一瞅,不知何时,车驾四周竟突然多了许多白甲骑兵。 若不是那甲时不时就会随风飘动,李承志还误以为李松的人偷跑回来了。 多出来的这些,其实都是暂时移驻于朝那城外的那一旅甲卒和两营辅兵。 定然是斥候巡探时,撞到了李承志的白甲亲卫,便猜到李承志定然在车驾里。 他们想要见礼,但李承志在睡觉,李睿自然不会放行。 李承志有些欣尉:虽已非战时,更无自己管束,但即便是辅营,白甲兵的军纪并没有涣散,依然严守军律,将斥候派出了二十里之外。 不然辅营统帅不可能早早等在这里。 那是张信义,张敬之的堂侄,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李承志的堂舅兄…… 他轻叹一声,朝身边的亲卫招了招手:“告诉张信义,让他好生收拢兵卒……我在司马府里等他,就不入营了……” 竟然过营而不入? 张敬之嘴唇微微一动,不知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让他咽了下去。 他很清楚,李承志在避嫌。 何止是不入营? 一旅白甲甲卒,四旅白甲辅兵,差点就让李承志给解散了…… 为免后患,随李松循走的那四营,一半以上都是李承志大败李文忠之后整编的俘虏,小半是李宋两家的乡壮,及一部分僧壮。 所以剩下的五旅士卒,几乎全是朝那籍的乡壮。 按李承志的设想,便是从稳定朝那县民生的角度考虑,这五旅士卒都是要就地解散的。 但不管是奚康生,还是张敬之和杨舒,却没一个人答应。 开什么玩笑? 如此强军,是说解散就解散的? 你李承志不要,有的是人要。 奚康生想要充为州兵,杨舒想充为郡兵,张敬之则在头痛,整个朝那县才有多少丁壮,若这两千五百兵卒全被征召成了官兵,朝那县又该怎么办,地还种不种了? 再加李承志封赏还没下来,说不定就会封为带兵的军将,到那时谁也不用争,自然还归李承志统属。 所以几相一叠加,这两千五百兵的去向就先被搁置起来。 还是李承志亲自找奚康生分说,说士卒思乡心切,能否移驻至朝那城外。 只要不解散就行,奚康生自然就答应了。 这也是此战之后泾州戊卒、青壮折损近三成,但奚康生依旧有底气让高平镇军撤出萧关,换由泾州州兵来驻守的底气所在…… …… 十里之距,转眼便至。 看着不远处那巍峨如山的白甲军阵,李承志心头一热。 “张信义这混账,都说了不见……” 嘴里骂着,李承志心忍不住的心里阵阵激荡。 这全是……我李承志的兵…… 明明是朗朗晴空,却仿佛炸起了惊雷? 只听“咚”一声震响,五旅士卒齐齐的一敲胸甲,齐唰唰的跪了下去,齐声暴吼:“大帅!” “大帅……” “大帅……” “大帅”…… 就如山崩海啸,一阵阵回音,飘荡在雄城、山岭之间,久久不息。 一时间,竟好像再听不到半丝多余的杂音,就连山风刮着旗帜飘展的声音,都被压盖了下去。 即便再镇定,再矜持,李承志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他也知道,今时已不同往日,这五旅士卒已是板上钉钉的官兵,他李承志也已是名符其实的朝廷命官。 再叫大帅,就很犯忌讳了…… 但李承志还是忍不住跳下马车,朝军阵走去。 爷爷一手带起来的兵,凭什么不能见? 去他娘的避嫌,去他娘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