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监狱生活（2）
宥真的运气不错，刚来第二个礼拜就轮到放风。 上一次与室外的亲密接触还是在去法庭的路上。 走出去真的让人能抽离一下现实：对女囚来说，放风是唯一能看到无框天空的机会，这机会不是常有的。 大H民国的法律安排囚犯每天放风，但为了安排开数量日趋庞大的犯人，实际每个监室能轮到放风的机会一周大概只一次。如果赶上刮风下雨，就会错过不补。没有天灾，即使遇到人祸，惩教官也会暂停放风。 再加上有些女囚要利用这个机会淘换些日常用品，这“放风”就变得异常珍贵。 每个女囚都谨慎对待。 成宥真站在队伍里，她靠着楼道窗口，眼巴巴地盯着放风场： 那里被一片塑胶覆盖，像某个小学的cao场。cao场上空空的，能看到那些被时间消磨褪色的地线。向阳的拐角处，有两排阶梯长凳，如果那三层都能坐满，大概能容下2、30个人。 走出大门前，一名惩教官手里高举着电棍，每十个走出牢门的女囚，最后一名的肩膀都会被轻轻敲一下，好像放牧人数羊一样。 这些没人在意，毕竟穿过黑漆漆的牢门，就能迎接灿烂阳光的快乐，又有谁会介意呢。 宥真跟在监室四人的身后，她们向着长凳的方向走去。她抬起头迎接太阳，那阳光直接照到她的眼睛里。成宥真虚着眼、一会儿眯成了一条缝儿。 场上的空气很清新，虽然没有风，但能闻到大自然的味道。 “花姐！”“花姐！”女囚们对花姐恭敬打着招呼。 花姐坐到长凳上，抬手和刀姐打了个招呼，悠美和裴女士依次坐在她旁边。 柴鸡跑到花姐面前撺着手，花姐嫌弃地拨开她，这女人就笑跳着跑到cao场一旁找女伴去了。 宥真斜靠在长凳的背面，太阳太大，眼睛还不习惯。她左腿曲着，把重心压在右腿上。一阵小风拂面而来，穿透囚服、把些许凉意吹到她的皮肤上，整个人爽得一激灵。 透过阳光，她散开的长发呈现微微的棕色，被风吹散有初恋般的模样。前额的头发被吹到嘴旁，成宥真翕动着嘴唇把它们轻咬住，然后用指尖随意拨开，露出那对美得恰到好处的眼眉。 囚禁的时间长了，她的皮肤都变得更加白皙，被太阳一晒、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晕，像一个少女在cao场上晾晒青春。 裴女士转过身，倒把宥真吓得真的一哆嗦。 裴女士笑着和她打趣起来，“冷吗？” “还行，不冷，挺好的。”宥真扭过头，用手遮着双眼，“您不是本地人？” “我有口音吗？我从南原南道来的，来大姜很久了。” 宥真把脸躲在裴女士身后，不想让太阳看到她的悲伤。 裴女士并没注意到，她很喜欢这个有教养的年轻人，笑笑说道，“还习惯吗？” 宥真整理了情绪，对她回：“还好，比看守所要好很多，这里很规律。” “我看你在看守所挨打了吧，来的时候你身上还有淤青呢。”裴女士试探地撸起她的袖子。 在看守所被折磨的时光一闪而过。 “是啊，挨打了。不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面相就知道你不是混社会的人。” “给您添麻烦了。” “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不适应的，你一定要和我们这些jiejie说，千万不要见外。 晚上睡得踏实么？” 宥真接过裴女士的话，“嗯，还不太适应。看守所里晚上睡觉不闭灯，我以前睡觉也不关灯。倒是来这儿晚上关了灯黑黢黢、静悄悄的，开始还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怕有鬼吗？监狱不会来鬼的，来了就出不去了，鬼都怕。” 花姐听着两人打趣，“咯咯咯”爽朗地大笑着。 “看，飞机！” 不知谁叫了一声，那声音传遍了整个监区。 长凳上的人随声音望向天空，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喷气时发出“咻”的一声，滑翔着离开了放风区的一方天。它飞跃过天空，划出一条长长的喷气线，那线绑在一大团云朵上，像意大利艺术家脸上扎出的两道胡子。 宥真吃吃想着，魂都都被这飞机带走了。 “喊什么呢！喊什么呢！能不能乖乖放风，不能就回号里去！” 远处传来惩教官的喊声，场上的生气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裴女士又开了个话题。 “真好啊，我活了这么大，都没坐过飞机，到这儿来了，天天看飞机从脑袋顶上经过。 宥真，你常坐飞机吧？” “我也不过坐过两次，小的时候，”宥真停了停，“长大后就没离开过大姜了。” “很厉害了，姑娘，我们这个岁数的女人没赶上好时候，年轻的时候还没有飞机。老了也不过坐坐火车。” “真正命好的，有几个人能被关在这里。”悠美姐接茬儿道。 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悠美姐接着絮叨起来，“就像柴鸡，哪个姑娘出身好，会去做那个，还不是生活所迫、逼的。要么遇到昧良心的人，要么遇到不幸，只要噩运来敲门，坏事就会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猝不及防，整个人生就会一直坏下去了。” 裴女士不做声，垂着头，她那起皱的手摩挲了一下眼角，唉唉地叹起气来。 宥真不想想这些。 她用手遮住阳光，从指缝中偷看那蓝天白云，那白云很低、软绵绵地压下来。 “如果是个高个儿，定能把那云摘下来。”宥真念叨着。 不远处，一个女囚高声喊着：“报告政府，我要上厕所。” “怎么那么多事儿啊，”惩教官回嘴说了句，觉得不妥似的，补充道，“怎么啦？” “报告政府，我来那个了。” “走吧，我带你去。” “谢谢政府。”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监狱楼走远了。 “你看，到这里来，就变成了对立面，这叫什么来着？” “敌人。”悠美姐补充到。 “诶，我说你们，怎么晒个太阳，扯东扯西的扯到这儿来了。聊点儿别的。” 花姐转脸过来丢下一句话，觉得太晒，又转过去跟裴女士说：“你看那几个，凑在一起不知道又憋什么坏？柴鸡怎么也去了，回来审审她。” 裴女士点点头。 宥真循声望去，和柴鸡一起的女人很眼熟，她想了一下才发现那人正是上周和她一起进来的韩真。她们两人正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还朝着这边看。 她看不出所以然，便也作罢，又抬起头来看云彩，期待能再有一架飞机从天井飞过去。 “三筒、四筒的放风时间到！排队回到各自监区。”喇叭里传出一个洪亮的男人的声音，那是惩教官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自由。 女囚们垂头丧气地往大门聚集，由于人多路窄，人们都凑在一起。看上去像一群买菜回家的主妇一样、各个抓着挤电梯前的几分钟再多聊两句。年轻女孩有的手拉手，有的互相逗着、推搡着，发出咯咯笑声。 “柴鸡这个疯丫头，半天都看不到人影。” 悠美姐打趣说着，花姐又咯咯笑了起来。 不知是刚晒了太阳感受到了暖意，还是被花姐的爽朗传染了，成宥真嘴角翘着笑着，沉浸在这无来由的快乐中。 一进入筒道，整个就阴冷起来，平日里住惯了倒不觉得，但一对比就愈发明显。 负责回收点名的惩教官好像换了个人，因为她是五个五个计数的。 女囚们被清点过后马上清醒，靠着墙边排成一列朝着各自的监室门口走去。 囚室门口集合完毕，花姐带着人回到地板坐下。大家还是老样子、围成了半个圈。只柴鸡没坐，她从兜里掏出了个小玩意，就往格子柜里塞。 “什么啊？又——”花姐问到。 “嘿，是韩真给我带的口红！” “哈，弄到口红啦？真有门路。” 裴女士向前探着，好像要讨口红一样逗着说：“也不分给我们。” “jiejie们又不用涂给男人看，我都没有口红用了。” “哈哈哈，你又要勾搭哪个警卫啊。” 柴鸡熟练地撅起嘴，摇晃着身体撒娇起来，“哎一古，裴女士！哎一古。” 整个监室的女人都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