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过年
怎能停呢?路上这样冷。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女子,她边一定很暖和。 光是想到她的笑容,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冒着严寒,冒着风雪,邹彦终于在小年夜前赶到了云城。 得知暮云公子带着大小姐出城赏雪了。 邹彦立刻追了出去。 城外的山上,暮云骑在马上,看慕容与小丫鬟们打雪仗。 如今云城早已往外扩张了城池,暮云公子盛名在外,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 城里城外来去的人不少,可这一片地方,进出城的人没有敢过来。 远远望去只见骑在马上的暮云公子,慕容与她的丫鬟们在打雪仗,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回在林间。 可是,这四周早已被暗卫包围,旁人根本靠近不了。 云城的人都说,暮云公子对这位神秘又倾国倾城的大小姐宠溺至极。 就连出城游玩,也是层层护卫。 生怕有人抢走了美人似的。 “要是昨儿能请了宫里的太医来,或许有救。现在嘛...没救了!没救了!”老大夫背着药箱,甩开一脸焦急的庄头,绕过门边的燕铮跑了出去。 燕铮被这两句没救了,镇住了魂魄一般,久久挪不动步子。 屋中陈设捡漏,临窗的炕上,嬷嬷看见了燕铮,眼睛一亮。她伸出手去够燕铮,喉咙里咕噜两声。 许是想唤一句哥儿吧。 哥儿,喝点水。 哥儿,早点睡。 哥儿要注意子。 哥儿这么用功,大小姐在天上看着也开心的。 她知道,她知道他在乎谁,她知道他的一切。 燕铮眼睛被泪水糊住,看不清一切。 他没有看清,嬷嬷的手是如何垂下的。 嬷嬷的那一句哥儿,终是没有唤出来。 “哥儿,这也是命数。人都是有命数的。”林嬷嬷在燕铮后说道。 燕铮回神,他终于看清,嬷嬷含笑离开了。 嬷嬷走得很安详。 她本是一个奴仆,伺候了小主子。 临死,他记得她这个嬷嬷,特意来见最后一面,她无憾了。 燕铮跑了出去。 林嬷嬷忙在后面追。 燕铮一直跑,越过人群,穿过屋宇,跑上田野。 他的脚步不停,他想起嬷嬷跟他去祁王府,在若夏面前一直夸他。 夸他用功,夸他刻苦。夸他克己。 从今以后,再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这么多的好了。 “哥儿,当心脚下啊。”林嬷嬷气喘吁吁地的追上来。 她很瘦,一举一动皆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决不许自己出错。 不像原来的嬷嬷有些微胖,慈眉善目的,脸上总是挂着笑。 “别叫我哥儿!”燕铮吼道。 “铮少爷。您节哀。”林嬷嬷站在原地,冷冰冰的说道。 燕铮泪水不停歇的流,他如何节哀? “您必须节哀!”林嬷嬷说道。 “现在不过是死了一个嬷嬷,您是定国公府的嫡公子,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人。您往后面对的生死,只会更多!难道每一次都要这样失态,然后哭鼻子吗?” 燕铮沉默了。 “您现在是还小,可是国公爷不在京城,大小姐也没了。您早就失去当小孩子的权利了。” 林嬷嬷见燕铮不说话了,她默默靠近燕铮,牵起他的手,说道:“燕家虽有定国公的爵位,可如今只有国公爷一人撑着,外头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燕家呢。只有您好好的,才能为燕家撑起一片天啊。” “我...能吗?” 燕铮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他,他需要为燕家撑起一片天。 他...不是被燕家视为灾星吗? “你当然能!”林嬷嬷说道:“不为别的,就为您是燕昭的嫡子,就为您是燕归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你就一定能!” “可我...” 林嬷嬷打断燕铮:“旁人的看法有什么要紧?只要您自己争气,迟早有成为人上人的一天。那些瞧不起您的人,都将被您踩在脚下。到那时,他们怎么想,怎么看,还用得着在意吗?” “可是嬷嬷就这样死了吗?”燕铮不明白。 明明可以做些什么的,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命数。”林嬷嬷道。 “这不是命数。” 燕铮迈步往回走。 这不是命数! 本可以不用死的。 如果昨请了太医来,便可以保住嬷嬷一条命了。 所以,本可以不用死的。 马车晃悠悠的回了城。 “去祁王府。”燕铮说道。 林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对外说了去祁王府。 她素来知道铮少爷得祁王妃疼,上门做客什么的,也是时常的事。 冬来天寒,难得一个晴天,若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闭眼仰头,冬的暖阳照在脸上,给若夏镀了一层金光。 许是年岁见长,若夏终于不再是冷冰冰了。 马上要过年了,清风带着人忙碌着。 “那个放那边。” “那盆梅花开得好,放在这里,王妃喜欢。” ... “那是给忠勇伯府上备的礼,别弄错了。” 装点府中,给各家备礼。答复底下人的问话。 祁王府中的下人来来往往,清风始终都绕在若夏边。 秋霜抱着芙蓉立在廊下,安静的看着安静晒太阳的主子。 燕铮便是此时到了,他来得勤,下人直接带他来见了若夏。 “主子,燕铮来了。”清风低声道。 若夏睁开眼,看见俊俏的小燕铮跑了来。 只是脸色不怎么好? “怎么不开心?”若夏问道。 若夏也没有再问,她递给燕铮两颗糖。 “你怎么永远有糖?”燕铮奇怪。 清风在一旁翻看账册,闻言不由轻笑。 “我心里苦。”燕铮又道。 她子不好,吃了药可以好,苦一苦也好。 可是心里的苦,药石无医,吃再多的糖,也是惘然。 “这样看来,你比我苦。”若夏拍拍燕铮的肩膀。 “不过,你给的糖还是有用的。”燕铮说道。 祁王和若朗前后脚走了过来。 “王爷,先生。”燕铮拱手行礼。 “阿铮来了,用了晚膳再走吧。”祁王说着,他蹲下,一手拨开燕铮蹲在若夏前。“若夏,相爷让若朗来看看你。” 若夏歪着头看若朗,久久没有说话。 若朗低着头,却没有看若夏。 清风叹气,这两人见面就是这样,只让人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清风说道:“铮少爷,学堂放假这几,你的功课有没有落下?正好先生在,你可以请教先生了。” “先生教导,学生都记住了,若有不会的,再向先生请教。”燕铮拱手说道。 若朗淡淡点头,却也没有说话。 气氛再一次凝固了。 “你回去告诉父亲,我很好。请他老人家保重体。”若夏仰头说道。 “好。”若朗淡淡的。 朗走了出去。 “先生很怕若夏jiejie?”燕铮眯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道。 “你怎会这样觉得?”若夏侧头问他。 “因为我也怕...我也怕...先生。”燕铮一句话打了三个结。“我也怕先生!”最后流利的补了一句。 这样么? 怕与怕的感觉是相似的,所以燕铮感觉到了吧 若夏笑笑,摸摸燕铮的小脑袋,不再说话了。 清风皱了皱眉头,铮少爷这么小,怕先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冬雪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在若夏耳边低语了一句,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若夏捏着手,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她看向府外的方向。 他走了吗? 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却走得这样快? 对这京城,竟没有半点留恋? 晚膳的时候,燕铮再次见到祁王,他还给燕铮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你们学堂要关门了。”祁王笑着说道。 燕铮一脸懵。 “这孩子...他怎么不笑呢?”祁王看着若夏,道:“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可天天盼着书院关门了事。” 若夏给燕铮夹了一块酪,道:“那是我们阿铮上进。不过...若朗怎么会舍得关了他经营十几年的书院呢?” 这倒是个问题。 书院是若朗的全部心血,他醉心学问,鲜少出现在人前。这么多年书院好容易有了人气,怎么就关门了呢? 若朗怎么愿意? “也不算关门,我说着逗阿铮的。”祁王说道。一边给若夏盛了一碗汤。看着若夏一脸疑问的看着他,祁王笑了笑,终于不再卖关子了。 “我请若朗上门,给咱们明奇当先生。往后,他便只教明奇一个学生了。”祁王说道。 若朗曾是金科状元郎,能请动他为明奇一人授课,祁王很是高兴。 这么说,书院还是会开下去,只是若朗要离开了。 依着若朗的子,这样反而更好。 学生少,他便少些心。 不过...当初送燕铮去柳家学堂,便是因为若朗是闻名京师的柳先生。 而今柳先生不在柳家学堂了。 “阿铮也来咱们府上继续课业吧,明奇你们也有个伴。”若夏看着阿铮,询问道。 燕铮看着若夏,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最近好像很笑。 “好。”燕铮答应道。又补了一句:“还有表哥。” “那太好了,明奇你们年纪相仿,定能玩到一起去。” 立在一旁的清风立刻转头吩咐小侍女:“立刻去定国公府一趟,告知一下二夫人。还有那个...那个那个...我记得是姓秦的公子。” 小侍女应声是便退下了,清风又恢复平静淡淡的侍立在若夏后。 燕铮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若夏派了祁王府的护卫送他和林嬷嬷回去。 秦氏在燕铮的院子里踱步。 燕铮披着披风从暗夜中走了过来,她忙迎上前。 “阿铮你回来了?祁王妃的人已经跟我说了,等来,你和文君便去和祁王府的大公子一起念书...阿铮怎么不说话?” 秦氏絮叨了许多话,才发现今的燕铮冷冷的,也不曾开口说话。 燕铮快步回了房间。 燕铮似乎心不好,是因为学业的事吗? “阿铮,去祁王府是你自己愿意的吗?你若不愿意,我便替你回了祁王妃。”秦氏追上去说道。 她只能想到这个。 “嬷嬷今死了。”燕铮突然说道。他转头看着秦氏:“那个被婶娘送去庄子上的嬷嬷,今死了。婶娘还不知道吧?” 秦氏叹了口气。 “她本是重病,时无多,我才挪她出去的。”秦氏走近燕铮,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阿铮你不知道,如果你边的人死了,总有人会嚼舌头,众口悠悠咱们不得不防。” “婶娘不就是怕别人说她是被我克死的吗?”燕铮问道。“现在她真的被我克死了。” “说什么胡话?”秦氏斥道。 这孩子,别人说这种话也就算了?怎么自己也这样瞎说? 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风波。 “我没有说胡话。如果不是婶娘赶她走,在府里她或许还有救。”燕铮说道。 而秦氏是因为燕铮才赶嬷嬷走。所以...说到底,反倒是燕铮自己克死了她。 “是她命数到了。”秦氏有些苦口婆心。 但凡还有一点救,她也不会把人赶走。 “往后我的事,我自己会决定,无需婶娘为我心。”燕铮淡淡道。 秦氏愣住。 她只是婶娘,不是亲娘。可听到这样的话,没有谁能淡然处之。 所以...燕铮现在是为了一个下人在与她置气,要与她划清界限了吗? “婶娘也无需难过,我只是长大了,希望自己能做主罢了。我也很感谢婶娘,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燕铮说道。 秦氏突然苦笑了一声。 燕铮不解的望着她。 “阿铮早些休息吧。”秦氏转出了屋子。一打开门,秦文君站在外面。他忙正襟立正,听墙角有些失了君子之风,秦文君难掩窘迫。 秦氏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了。 秦文君追了上去:“姑母别与阿铮生气,他还小。” 秦氏顿住脚,转看着秦文君。 “你都知道他还小,我怎会和他生气?”秦氏说道。 秦文君咧嘴笑着。 “婶娘一向仁。”他说道。 秦氏转看着燕铮的房间,内里的灯还亮着。她说了阿铮早些休息,不过想也知道,这孩子定是还在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