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耿然八幽不见君,初明玉心
梦中耿玉的回答还在耳边萦绕着,越生桑捂着胸口醒了过来。 耿玉,耿然玉心。 如新桐宿清风,如芍药对新雪,消艳减翠添朗润。 他醒来时最在意的不是最后有关于江水的话语,而是梦中的耿玉。 越生桑忽而落泪,耿玉儿,若有来世,当为知己。 “公子你怎么了!” 啊城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地,却在听到越生桑微小的声响便醒来。 越生桑摇了摇头,并无流泪的声音。 只是淡淡对啊城道:“我无碍,你回屋歇下吧。” “不用不用,公子不是要啊城多陪着公子么,啊城不累!” 明明困的要死,啊城却还是强撑着和越生桑笑着说。 又打了哈切,眼角沁出泪花来,啊城还拨浪鼓似得摇着头:“公子快先睡下吧!离天亮还有好久呢。” 看着啊城好一会,越生桑忽而想起了与啊城在越家相处的旧事,揉了揉眉心笑着道:“好,你也早些休息。” 啊城应得十分爽快,却还是看着越生桑睡下才趴下身子去。 “生桑你在想什么” 江水的声音响起,越生桑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抱歉,方才走神了,江水你说到何处了” 见他回神,江水方才笑着道:“说到耿玉儿那个家伙你便失魂落魄得,怎么了,还真的十分想念他” 耿玉儿,耿玉。 他自然不是断袖之人,怎能会对耿玉儿有着同样的心思,至多不过是怜惜罢了...... 于是越生桑并不避讳点了点头,声色如常:“许久未曾见他,倒确实也有些记挂着。” 卿哉并不介入他二人的谈话,毕竟他只是与江水最为相熟,与越生桑和耿玉儿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 而江水将视线重新移到桌案上纸张上,还拿起了两张仔细阅读,笑道:“得你记挂,他可不知要乐成何等模样。” 其实江水也明白,耿玉儿定然不会作让越生桑为难之事,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只是她如今并不知,耿玉儿已然身死。 越生桑忽然道:“这张写的倒是不好,江水可是见笑了。” 江水哪里算是见笑,她不过诗书半吊子怎么比得上越生桑,只是说:“那生桑可要叫我见识一二” 原以为按照越生桑的性子,是不爱卖弄的。 却不想越生桑竟而提笔,又对着江水道:“近来读书,多有不明晰之处,凝塞约是心性不足。” “还望江水共我评鉴一二。” 而后行楷之中,缓带轻裘,书笔流畅。 “又闻谤而不怒,虽谗焰薰天,如举火焚空,终将自息;” “闻谤而怒,虽巧心力辩,如春蚕作茧,自取缠绵;” “怒不惟无益,且有害也。其余种种过恶,皆当据理思之。” “此理既明,过将自止。” 他写一字,江水便读一字,她声音轻柔且净,读来并不显唐突。 啊城并不是很懂这些,也就收起药碗走出门外。 待到越生桑写完,江水忽而问:“以生桑之心智,原本应懂的” 卿哉并未看纸上字迹,只是听出来这些是教人修心补过的言语,锦言妙句。 越生桑道:“嗯,此篇妙语太多,忽而凝塞了。” 江水瞧着越生桑,疑惑道:“生桑可需我解释一二只是愚钝见解,恐不能解释清楚。” 越生桑点了点头:“无碍,其实如今并无读懂的必要,只是我闲来翻阅不经意得知罢了。” 江水看了眼逆光而站的卿哉,仿佛和光同尘也从一个古语成了画卷。 她良久微微勾起唇角:“既然凝塞了便不去读这些,我与卿哉少侠还需再出去寻药,等我二人归来之日说不定能有新的体悟” 三人相视,又轻松畅谈许多,不知觉已然日暮西斜该到了用晚膳的地步。 因着越生桑坚持,他独自用膳已有多时,寻常也不去招惹叶俟清。 而今日江水与卿哉上门拜访虽然告知了叶景行,江水却是不愿意再多蹭一碗饭的。 何况若是真留下了,哪里又仅仅是一碗饭的事 于是江水与卿哉商议后便预备辞行,越生桑也不拘礼挽留,只道一路顺风。 等到江水与卿哉一并出门,啊城捧着饭食匆匆赶来,看见江水和卿哉欲走有些惊讶。 啊城带着些遗憾问:“江姑娘,卿少侠,你们这就走了么不多留一段时间” “是啊,为了你家公子的安危我可累到了呢。” 江水难得亲昵地拍了拍啊城的脑袋,努嘴朝着越生桑的房门:“你可千万照顾好你家公子,我不日便归。” 啊城忙应下:“好的江姑娘!啊城一定将公子养得好好的!” 引得江水一笑,而后边走边与卿哉闲聊:“一无所知浮碧荆山玉的所在,该如何去寻” 卿哉思索片刻,道:“你且在江安等我一段时日,我处理完一些琐事便来寻你。” 想了想又道:“若是不嫌颠簸,亦可在我庄子住下,免得住在客栈之中。” 江水笑着挥挥手:“知晓你是个赤诚的富裕郎君,不缺我这一双筷子,可我还是在江安待着吧,也好制备东西。” 可叹江水她刚见完越生桑,过些时日便又停不下奔波的马蹄,可真叫人头疼啊。 等到江水卿哉二人走远,越生桑吹干纸上墨渍,对着啊城道:“可懂这些” 啊城凑过来看了好久,挠挠头实在是不明白。 他虽说是越生桑的伴读书童,也在墨香熏陶下待了三年,可确实对于笔墨纸砚没什么悟性。 于是放下食盒笑嘻嘻对着越生桑道:“公子先用餐吧,我今晚好好研究研究。” 越生桑抿唇一笑:“不必了,我这张写得不好,你研究什么” 看了看天色,越生桑叹了口气。 “你如今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让你陪着我睡得也不安稳。” 越生桑眼中带了些歉意:“你还是每日住在自己屋中好些,你家公子也不是纸糊的。” 体贴着啊城,越生桑总是将话说得通俗些。 啊城也知这是公子在疼惜自己,因而十分开心,笑着说:“好啊公子!啊城一定长高长壮,好来保护公子!公子可要等着啊城!” 等到以后,我可一定要护好公子啊! 啊城在心中默默发誓。 越生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痴言。” 可不就是痴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