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月陨这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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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沉了半秒,脚下便踏踏实实地踩上一处平面。 是那段栈桥,正在从水下缓缓升起,在略微高出水面五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就像知道吴远会从这里落脚一样,早就提前等候着了,哪怕是以这样一种极其刁钻的位置。 栈桥尽头当然还是通往水潭中央,月陨察觉到了来人,不疾不徐地旋转着上升出潭。从它身周落下的两淙流水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却让吴远感受不到它的任何情绪,不是第一次那样像盘龙交缠,也不是第二次月陨试练中那种舞袖飘然,而是归于一种机械本身的冷静,没有感情,没有想法,仿佛只是一条从海里钓上来多时的鲑鱼,被钓在半空无精打采地随着掉线旋转,默不作声,死气沉沉。 吴远脑中有些嗡嗡作响,而这种时有时无的嗡嗡声却有着明确的方向性,来自桥面尽头的月陨,就像隔空朝自己碎碎念着些什么,有点像诵经,节奏规律且整齐,但又实在听不出念的是什么。 他沉下气,向前迈着步子,六个“小方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走得越近,这种嗡鸣就越连续,就像收断断续续的收音机突然收到了良好的信号而变得清晰起来。 桥面尽头终止得突然,距离悬浮在水面上的月陨还有三五米的距离,但足够跟它对话了。 走到这里没什么意外,月陨看起来也比较稳定。吴远摘掉氧气面罩,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就觉得有点好笑,跟石头对话,石头怎么会说话,说的又是那种语言,能不能来个翻译啊?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他轻咳一声,才说道:“……你好。” 冷场,没有回应,月陨依然无声无息地转着,看起来根本懒得搭理来人,而他脑中的嗡鸣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吴远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看吧,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吧,月陨就是块傲娇自负的石头,它才不会放下身段跟你促膝长谈呢,别折腾了,还是早点回去,罗塞塔石碑的任务也该启动了。 那么就当特地跑来跟月陨道个早安,吴远做事总是避免虎头蛇尾,就连打个招呼也力求完整,他并起双指在额头侧边轻挥了一下,冲月陨说道:“再会。” 接着转身沿着栈桥往岸边走去,六个小方柱便也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吴远……” 出现了,那个声音。 很好,符合吴远的预判,他并不是真的想走。 这就像在市场里讨价还价的传统套路,欲擒故纵,一场纯心理上的小型博弈,双方都暗自盼望着对方没有真正放弃这场交易,但仍想尽可能最大限度地收获利益,所以会不停地在将断不断的边缘小心试探,总会有一方先松劲,往往是售卖的那方,除非他一点儿都不想赚钱。招数是老得掉牙,却屡试不爽。 如果月陨有生命,甚至还有些通人性的话,那这种方式在这块石头上,搞不好也是适用的。 吴远并不回头去看,也不放慢脚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回走,如果就这么急急忙忙地回头,那反倒会显得有求于它而轻了自己的分量。 一旦开了这样的头,那他最终想要达成的谈判目的,就会非常吃力。 是的,他要跟月陨谈判,要它不再威胁到乐亦彤。但这事儿不能急,不能一上来就说,因为自己对月陨还不甚了解,也就找不到可以拿捏它的地方,总之是要循序渐进的。 “吴远!”身后不男不女的声音又扬高了几分,似乎想喊住他。 来啊,有本事来拦住我啊。吴远知道月陨有些按捺不住了,也知道它总会想办法拦住自己,倒是要看看它如何出手的。 脑中的嗡鸣声又出现了,开始急促起来,但并不能使他停步,直到前脚踏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水面没过脚背,冰凉刺骨,这才让吴远低头看去,这道栈桥离潭边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呈现下坡的状态没入水中,断了他的退路。 还真是任性,跟你问好你不理人,现在又以这种方式强行留人,看来自己不能不转过身了。 月陨身上的九个字符交替发着白光,就像手机上的呼吸灯,快慢有序,明灭有度,充满灵性。 这种情况吴远还真是没想到,试练的那次自己完全昏了过去,后来也没人跟他说当时的情况,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它。 “近前来。” 月陨开口了,但那不是经由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从吴远脑中传来的,就像用意念传达着信息。 “不了。”吴远一口回绝到,“我听得见,你应该也能听见我在讲什么吧。” 然后非常明显地,他看见月陨身上的白光乱了规律地闪烁了一下,突然加速地跳闪了几下,才又恢复了那种不紧不慢的节奏。 吴远觉得这可能就是它情绪的表现,通过这种奇奇怪怪图案上的光,前两次因为没发光所以都没太注意,原来这月陨身上刻着字么,是什么字呢,象形文字吧。 先不管了,这次来最重要的任务是跟这块石头达成一种共识,但既然月陨让自己上前,那就是它也有话说。 吴远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匀速明灭的白光,等着那声音再次响起。 “孩子……” 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和柔美,清澈动听,而那语气又是充满关切,听得吴远心生依赖,他隐约猜出了这音色的所属,却并不相信这样的事真会发生。 “你长大了……” 虽然有些软了心性,但吴远此时很清楚,他没有听过母亲真正的声音,随便弄个什么女声叫几下“孩子”都能装作她的母亲。 无法排除是某种乱人心神的魔音的可能,不是有那种故事么,丑陋的妖怪幻化成美女的人形,或者是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都是人们欲望的物化表现,以此来蛊惑人心,从而收割人命。 月陨这老妖,不知道又在魔怔些什么。 吴远并不答话,只是好奇这声音打算怎么跟自己掰扯下去,保险起见,他重新戴上了氧气面罩。 “……你父亲……他还好么……” 老爸? 看来月陨知道自己的不少事儿,就像乐亦彤说的那样,它什么都知道,而且还会利用这些信息来迷惑自己,但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爸的情况呢。 “不好。”吴远直接说道,想想有段时间没跟精神病院联系了,不知道老爸的画画得怎么样。 这时,月陨的闪光让他觉得这石头竟也是有眼睛的,还低垂着眼帘,仿佛在若有所思些什么,而更像是一种……难过?气氛也突然变得压抑起来,那感觉,就像它在酝酿一种失声大哭前的情绪。 看来这老妖知道现在的人不好骗,做戏也要做全套,不光声音,连外形上竟也装出了一种忧郁,这是块石头啊,你到底在伤心些什么。 然而吴远却被他这不以为然的情感带动着揪了心绪,胸中一阵阵地翻绞,像是遭到了碾压似的憋闷。 开始了,这种由内而外地蛊惑。 再呆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失去意识,虽然不怕落水,但落水后毕竟比较麻烦,还会惹得上面人瞎担心。趁着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算狗刨,也要刨回岸边。至于跟月陨交流什么的,看它今天古怪的德行,就先算了吧,再说它哪天不怪? 吴远不再听它比比,回身淌水往岸边走去,水面逐渐没到小腿。 “你母亲没有死。”声音又变回了不男不女,而且不容质疑。 吴远在水中站定脚步停,低下头,盯住黑水潭中自己的倒影,脸庞看着真切,却模模糊糊地浮现出那副肖像画上的模样,氧气面罩中原本均匀弥漫的雾气出现了轻微的中断,身后传来淙淙的流水声,脚下栈桥也慢慢抬高,恢复到原位。 水潭又归于一片沉寂,最后一抹波澜终于无声无息地消退,吴远这才重新抬起头,轻轻丢下一句“知道了”,然后径直朝岸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