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青血zigong在线阅读 - 第十八章 先锋信用

第十八章 先锋信用

    排练房里从来没这么干净过。我进门的时候,听到三个脚步声,完全不一样。一个轻盈而安宁,一个沉重而笃定,另一个心急火燎,就像我当年偷碟片前面,也是一只没头苍蝇。

    第一个脚步是女孩的,第二个是大胖的,第三个是龚豹的。

    姑娘刚坐下,其实排练房吧椅的高度并不是很适合她,让她身体不得已微微前倾,裙子也仿佛被拉扯般悬在半空。但不知为何她这个姿势却多了几分性感和柔媚。姑娘面带微笑,安静地坐在那。

    胖子忙东忙西地整理着排练房,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几沙发腾出空,我们仍在沙发上的衣服,洒在茶几上的啤酒都归于虚无。排练房在被龚豹整理过之后又被胖子整理了第二遍,这件事情可以载入史册。

    龚豹坐在沙发上,拿着木吉他unplugged开始装逼。平时是吊丝之王,拿起琴的那一瞬就成为了吊王。大胖当时一如既往地嘲讽,龚豹那一次却赞赏有加,表示大胖形容得非常到位。

    拿着琴的龚豹的确是很拽的。沙哑的声线让人过目不忘,酒红色的板寸贴合他弧度完美的脑袋,八年体cao运动员的童子功,换来完美的六块腹肌,值了。合着节拍颤动,雄性荷尔蒙充斥在排练房里。

    他唱着knock‘inonheaven’sdoor。那是上世纪的经典。

    Mama,takethisbadgeoffofmemama,摘掉我的徽章

    Ican‘tuseitanymore.因为我再也用不着它

    It‘sgettin‘dark,toodarktosee我正逐渐坠入黑暗,暗的无法视物

    IfeellikeI‘mknockin‘onheaven‘sdoor.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敲响天堂之门

    这个女生倒挺野的么,穿的这么清凉,只身闯狼窝。我正发愣,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朝里面房间瞟了一眼。

    里面那件房间原本是视听室,后来被大胖和龚豹改造成了酒窖,里面存放着各种烈酒,胖子准备学习他偶像世界最伟大摇滚鼓手JohnBonham,天天猛灌伏特加,当然,虽然胖子已不是凡人,但是和神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所以那些酒逐渐就搁置在那里了。

    我当然知道胖子想要干什么,灌酒是常规套路,何况天天酒吧上夜班的龚豹,和天生海量的大胖呢。但是我怂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我看看手机,时间不早,我做任务去了。

    尽管胖子很不开心地说我扫兴,我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夜空中还飘散着硫磺的味道,烟花残屑飘散在这个城市的每条马路上。路边小推车大声吆喝着凉皮凉粉夜宵啤酒,却被一群穿制服的轰走了家当。叫卖声变成谩骂,暴走族的马达轰鸣,混合着风尘女痴头怪脑的嬉笑,组成一首歌,听的我心里很齁。

    一千分我来了,月亮我来了,鼓手……我来了。

    我握紧手中的啤酒罐头。耳机随机跳转到《火车爷爷》。消瘦而高挑的那个影子,在树乡的小酒吧里,穿着一袭黑衣,明亮的眼睛总有一丝悲伤。

    火车工作多年

    腿脚不再灵便

    身体也不复矫健

    铁轨早改成病榻

    笨重的头

    依在枕木边

    失眠

    一天

    一个小女孩

    从云的那边

    走了很远很远

    偶然经过他的床沿

    听见他轻声怀念

    从前经过的

    大千世界

    solo(经过的大千世界)

    火爷爷啊

    火爷爷啊

    你听我说

    如果哪天

    又在轮回的路上相见

    我们一定要微笑着照面

    我要去找鼓手,和我的少年。

    胖子发来一个“成功”的表情。成功,是指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恍惚之间支付宝提醒专车已到,我赶紧跑出排练房找车。

    “今天晚上排练吗?”一百发来消息,“我刚下班,苦啊。”

    “今天不排练,他们找乐子去了。”

    “行,那我回去玩源代码去了,最近玩远程入侵加密局域网。哈哈。”一百hacker和rocker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工作他都做得很好,不愧乐队正能量之星。

    一百之所以叫一百,是因为他只有一百斤。

    “远程入侵……”一百搞的东西总能让我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丫的越玩越大,小心那四百多积分一下子全扣光!”

    第一批自费登上月球的,基本上是富豪,科学家,各界精英,然而这个芝麻信用“先锋住民”计划开启后,似乎所有中国人都有机会得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会就在手中。“先锋计划”让中国人前所未有地抬起头,向宇宙踏出第一步,在登月近五十年后,由我们东方文明古国率先实现!

    我们难道不要为之张灯结彩,高放礼花吗?

    在先锋信用制度中,我和一百发现坚持用信用制度旗下的付款方式,比如支付宝、微信、先锋易、一起付、买单宝等APP付款、生活缴费、刷蚂蚁森林、做会员任务等等常规cao作外,还有一些特殊任务,算是这个“游戏规则”下的奖励。

    我做的义工,是照顾孤老,每周一次每次2小时,这个蚂蚁金融持股的慈善机构,每两个小时可以给我带来4点积分,我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获得了这个机会;而坚持一个月每天捐赠步数,刷蚂蚁森林,大概也只能拿2-3分。

    我坚持了一年。从决定要上月球开始。

    正发愣,大胖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人家小姑娘high了,你家伙今天可惜了,哈哈哈,后悔去吧!”

    养老院不是儿童乐园,我也不是去寻开心,充满衰老的气息和死沉的回音。

    我照顾对象是一个盲老人。

    一年了,我倒是没见过老人的亲戚朋友,盲老人有一间自己的套房,在养老院绝对属于中产阶级。他穿着简单,全白的头发总是梳得清清爽爽,身材矮小消瘦但精干,腰杆永远笔挺,不像他的一些邻居,邋遢,颓败,满百无聊赖等待死亡敲门的表情。

    他的套房总是干干净净,年纪很大了,七十?八十?每次我来,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床沿,听到敲门声说一声请进,然后微笑着示意我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上永远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一年来,杯子没有换,茶叶品种没有换,连那张蜡染蓝印花布的杯垫都没有换过。

    稍微熟悉一点之后,老人说喜欢听我弹琴。

    说到弹琴,我敢说我铁定是乐队除了大胖最不堪的,因为大胖压根不会弹吉他。俗话说书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善于聆听,可以用最简单的几个和弦和音符,尝试描绘出世间万物。但所谓的感觉却弥补不了技术上的不足,龚豹经常这样委婉地指出。

    盲老人的身份一直是个谜,耳朵只知道盲老人的眼睛是被刺瞎的,那两道惊悚张扬的伤疤与他彬彬有礼的谦逊形成鲜明反差。

    倍感亲切,或许正是因为这双眼睛吧。

    我当年还是妥协了,接受了苏信留给我的遗物,然而在查阅了很多资料,咨询了医生后我才知道,色盲这种毛病是换角膜或者换眼珠都没法治愈的,这是基因上的毛病,苏信没有说他要把基因给我,即使他愿意,这个世界上做手术的医生也还没有出生。

    进门时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的背影,美丽而轻盈。

    “顾北,几分啦?”盲老人听完我即兴弹奏的“烟火”后,微笑着问道。我曾向老人提起过月球移民的想法,于是最近几个月老人都会随意地问一句。

    “947了。”我放下木吉他,端详着老人。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忽然他看到老人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康乃馨,蔷薇,满天星。花语是亲情和温柔。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加上其他一些积分,再冲刺一下,再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你确定你要移民月球吗?”老人缓缓起身,我赶紧上去搀他一把。

    “我确定。”我说,我这个人,有很多事情总是不能确定,不过这件事情我很确定。”

    老人的身体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他起身竟然拥抱了我。这一年来,我见过这么激动的老人吗?好像是没有。

    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黑衣红唇,消瘦悲伤。

    老人用钥匙打开床头柜,摸索着取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让我想起了苏信临死前,让我交给他的盒子。盒子不大,我依然看不见它的颜色。那两本拥有一模一样泪痕的《西方美术简史》,指向十二点半的融化的钟,像梦魇一样呈现在眼前。

    “如果以后想见见我这个老头子,就打开盒子看看。但是记得要等到你成功踏上月球后再打开看。”

    张老,今天这是怎么啦?我总觉得一切有些奇怪,说不出哪里奇怪的奇怪。这又不是月光宝盒,也不是什么传送阵吧,为什么一向得体的老人今天演出奇异又科幻。

    一个有秘密的人,会对同类的气息特别敏感。

    “明天我就出院了。”老人叹一口气,说,“呆得久了,就想出去走走。”

    觉得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夹杂着不安和激动的语气——尽管老人隐藏得很好,无奈听他说话的是我啊。

    “是亲戚回来了吗?”

    “哦,对。孙女来看过了,孙女现在长大了,想接我出去,带我玩玩。”老人笑笑,笑声却干涩,在喉咙口卡壳。“小姑娘,就喜欢送花花草草,不实际。”

    我没再问下去,要问的问题太多,我又怕麻烦,毕竟对讨厌八卦的我来说,拿分重要。至于那个小礼物,我对待礼物的作法一向是恭敬不如从命。收下盒子,笑着说,“以后还可以出来喝茶。我叫朋友给您带厦门大红袍。”

    “好的。这一年谢谢你,顾北。”老人似乎有些累了和我打招呼睡去。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没有忍住,他拆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张纸。反复折叠了三次,展开之后也不过A4复印纸的大小。上面狼毫端正漂亮的蝇头小楷工整排开,形成某些规律;间或在九十六个词语的排列当中,有矩形、三角形、圆形等几何线条,形成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

    青梦九十六巨柱图.

    天无,天启,天有,天终。有幻,有青,有实,有赤。九天,九鼎,九神,九鬼。

    子出,子没,子史,子实。累木,累囚,累得,累六。业故,业谓,业六,业子。

    成六,成韵,成有,成木。亚乾,亚坤,亚成,亚树。一青,一果,一林,一地。

    气周,气三,气百,气里。之往,之生,之巨,之木。负九,负十,负六,负柱。

    契日,契轨,契规,契录。力刻,力画,力时,力日。相所,相经,相圆,相弧。

    成联,成通,成纬,成路。环化,环乐,环天,环人。绕宁,绕负,绕天,绕神。

    周不,周负,周rou,周身。身欲,身壑,身丛,身成。人金,人翅,人难,人腾。

    心纵,心千,心百,心恨。宇心,宇固,宇若,宇冷。宙遁,宙入,宙凡,宙尘。

    这一整天过得都很迷离。关上那扇爬满我涂鸦的房门,悄然睡去。显然,这东西不是我现在理解的了的。我盖上被子,看到房门猫眼,一年前排练房开张的时候,家里的猫眼也同样被我涂成了一只真的猫眼,和排练房凑成一对。

    深蓝色的虹膜和狭长瞳孔忽隐忽现,就像龚豹身上那只薛定谔的猫一样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