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难言
“早上好~” “呃……嗯，早上好。” 桥本奈奈未怔怔的点头，回神后笑着回应。 白石麻衣充满了活力的对着桥本奈奈未打着招呼，完全是元气满满的样子，这种状态其实持续了很久，前几天她就发现了，完全让人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被友好的打招呼固然是好事不假，可如此反常，难免心中有点不踏实。 桥本奈奈未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心底里敞亮，白石麻衣总是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似乎是由不得她不去承认。 就像抬起头总能看见云，白石麻衣总就如云絮般迅疾的在眼前划过，想忘记都是大问题。 室内来的人不多，其他成员白石麻衣倒没一个个问好了，而是咧出大大的笑容，朝那边摆摆手。笑容似乎成了她自然而然的必备品。 桥本奈奈未注视着她，却在白石麻衣抬起头的瞬间突然又转换了目标，躲避似的移开眼神，空空如也的门口可以看到侧前方的走廊，她目光移至那里，仿佛是在期待下一个进来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斋藤飞鸟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发现房间内的人数寥寥之后才松口气似的慢了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眼睛四处转着，看见桥本奈奈未后便兴冲冲的小跑了过来。 “早上好，娜娜敏。” “早上好，飞鸟。” 桥本奈奈未挂起笑容，轻轻挥手。 “娜娜敏，睡得好吗？” “嗯？”桥本奈奈未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思索一会儿后点头，“还好，你呢，你这个年纪可得多睡一点。” 斋藤飞鸟昂昂头，道： “我睡的很早的。” “那最好了，不然长不高的。” “才不会呢！” 房内陆陆续续的塞满了人，于是入耳的是数个对话声，闹哄哄的一片，一阵嘈杂过后就安静下来，像是瞬间进入真空环境，声音无论如何也传播不出去。 桥本奈奈未静静的站着，却又注意起笑容满面的正在和松村沙友理交谈的白石麻衣。 她元气满满充满活力的样子简直太引人注目，桥本奈奈未几乎是不得不去看她身上绽放的东西，那是不可捉摸的称之为感觉的存在，可却又如此真切的存在着，至少她分明感知的到。 斋藤飞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略微一怔。 随着staff进来，室内气氛迅速一整，彻底安静下来，女孩们按照前矮后高的规则迅速站好。 不巧，也巧，桥本奈奈未和白石麻衣站到了一块。肩膀偶然触碰的时候，会毫不在意的错开。两人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余光，理应注视前方没错，但她们倒像是刻意的。 “今天《转转窗帘》就正式开始售卖了。”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的鼓起了掌，女孩们旋即跟着他鼓起了掌，多少有些觉得莫名其妙。 “很期待吧？”staff神秘的笑着，然后一挥手，道：“嘛，不说这个了，那么，大家应该也知道今天以及未来一周的日程了吧！” “知道。” 还算整齐。 staff桑点点头，转身后忽而伸出指头，指了指门口，喊道： “那么，出发！”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上了大巴，片刻后，大巴启动。 斋藤飞鸟选择了靠后排的一个位置之后就站了起来，看见桥本奈奈未就急忙招手，好说歹说才把桥本奈奈未拉到身旁坐下。她左右看看，缩着脖子的样子竟有些鬼鬼祟祟。 桥本奈奈未有些好笑，问道：“你怎么了？” 斋藤飞鸟欲言又止，话语几乎到了嘴前，但她肩倏忽抖了一下，就摇摇头不再说话，但她显然是相当想说出来。 桥本奈奈未见她有所犹豫，就也没追问，而是闭起眼睛休憩，大巴要开上半小时，尽量减少半小时的精力消耗，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月她在工作和学习之间周旋，两头野兽啃食她的精力，几近精疲力尽。 学分…… 她眉毛紧蹙，又忽然睁开眼，完全无法安宁的休息。 “娜娜敏。” 斋藤飞鸟凑到她耳边，细声说道。 “嗯？” “你想知道白石桑为什么……这样吗。” 斋藤飞鸟声音压得低低的，说话时带出的气流吹得桥本奈奈未耳朵有点痒，再加之她一副神秘的占卜师的语气，惹得桥本奈奈未发笑。只是心中，这份好奇也拔地而起。她确实想知道。 但现在，她多少有些疲惫，便轻声说道： “你说说看。” 斋藤飞鸟左右看看，然后才说：“前几天，就是你请假了的那天，风间还在工作。” “嗯，然后呢。” “白石桑应该也在。” 桥本奈奈未眼神扫了过去，沉默几秒忽然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天我也在啊。”她抬高声音，脸涨红起来，接着又道：“我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看见她了，脸红红的跑过来，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声点。”桥本奈奈未吓一跳，旋即轻拍她一下，然后说：“这能说明什么吗？” 斋藤飞鸟急的直喘气，咬牙切齿，随后才道：“反正…反正就是。” “而且他还欠我钱呢。” 斋藤飞鸟忽然记起这件事，怀抱着某种情绪似的，把事情以略微抱怨的口吻完完整整的说给她听，桥本奈奈未听了后想起风间树的做派，难掩笑意。 “400日元啊……我帮他还吧。” “不行！” “诶？” “我要他亲自还。” 斋藤飞鸟像极了小孩子，不过她本来就是小孩子，青春期的号角已然吹响。 “怎么你好像忽然很讨厌他一样。”桥本奈奈未玩笑道，“他做了什么吗？” 斋藤飞鸟坐在内侧，头靠在窗上看着窗外匀速飞过的树木，之前说完她便沉默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听闻这句话后她才转头，但却仍未说什么。 随后她直起身子，轻轻靠在后座上，然后闭起了眼睛，摇摇头道： “不是讨厌……总之不是。” 斋藤飞鸟在面对桥本奈奈未时其实相当温顺，只是偶尔会炸炸毛。 桥本奈奈未柔声道：“好好休息下吧。” “嗯。” 看着她闭眼休息，桥本奈奈未自己想了会儿她刚说的话之后，心中多少有些茫然。无数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车内始终算是乱糟糟的气氛，车窗被固定住无法打开，于是空气勉勉强强，充满了独属于巴士的味道，吵闹声和机器的引擎声无法阻挡，一个劲儿的要钻进耳朵，一路上还算平稳，偶尔颠簸。 桥本奈奈未闭上眼睛许久，一片寂然的黑暗中却不可阻挡的浮现出风间树和白石麻衣的面容，脑子却忽然变得乱糟糟的，再也难以休息。 …… …… 夜晚，接近凌晨。 桥本奈奈未攥着手机，她疲惫又安静的表情被手机亮光照的一清二楚，房间四下沉默且黑暗，灯刚关上不久，床头感受的到极淡的余温，窗帘边角透出略微暗淡的月光，洒在枕头的侧前方。 窗外也是彻彻底底的一片安静，凝眸看去能看见其他建筑上的灯光，已经是深夜，灯光和一切都渐渐厚重起来，东京逐渐变得沉默。 她指尖停留在键盘上许久，光标闪烁，文字删删改改，发送却始终未能按下。 另一张床上的室友深川麻衣醒了过来，她仰起头看了看光亮的方向后又趴了下去。她脸正埋在枕头里，片刻后忽然又坐起来，转过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含糊的说道： “娜娜敏，要看手机的话打开灯看，你这样对眼睛不好的。” 桥本奈奈未吓得手一缩，手机屏幕顺势便朝下了，房间内只剩下微弱的月光，什么都看不分明，她小声的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没有，刚好想上个厕所。” 深川麻衣摇摇头，显然这么微小的声音不足以吵醒别人。 起床之后她打开灯，去了卫生间，回来之后就面朝桥本奈奈未坐着，半眯着眼睛打个哈欠。 桥本奈奈未不知所措的样子让深川麻衣笑了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 “发好了吗？”随后她站起来，指腹按着开关，扭头问道。 桥本奈奈未紧紧按压着左手指腹，右手停滞在空中许久，目光渐渐沉下去，随后她摇摇头，缩进被子里闷闷的说：“关灯吧。” “诶？” 深川麻衣不明就里，但还是关了灯。 “呐呐~麦麦~” 关灯后，桥本奈奈未露出了头，忽然轻喊了句。 深川麻衣半梦半醒之间被这么软乎乎的叫声驱散了不少睡意， “嗯？” “……” 她久久没说出下文。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早点休息。” “诶……嗯，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桥本奈奈未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就此戛然而止，她翻过身子，一阵窸窸窣窣后又沉寂下来。 深川麻衣没有再听见桥本奈奈未的动静，自己也实在困倦，便沉沉睡去了。 而桥本奈奈未却始终没睡着，她眯缝着眼睛，目光落在被月光浸洗过的窗沿，仿佛那里存在着什么人或秘密，但实则只是一块普通的窗台罢了。 失眠的夜晚，人的脑神经跃动的令人难以想象，二十二个人在脑内踢足球，八万名观众在欢呼，震天似的，身体里彻彻底底的闹腾，外界却好似安静到能听见鸟儿的振翅声。 回忆起过去种种事情就像一根手指按顺序拨起六根琴弦，带来的回响再也难以停下，最微弱的抖动自然是观察不到的，但在彻底平静下来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感伤却始终存在。 她想起暂住在上野的那段时间，居酒屋，电车通勤，老化的淋浴设备，楼下的蚊虫叮咬，山手线和十点的路灯。想起吉他，泪痣和漆黑静默的眼睛，也想起风间树身上的橘子气息，种种回忆此刻忽然凝结成幻象落在窗台上，宛如夏夜晚风那样细细的裹挟住她。 桥本奈奈未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耳边重复播放着斋藤飞鸟在白天时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越想就越觉得全身烫了起来，口中干干的。 如果他不认识其他人就好了。 不要他认识白石麻衣。 她有些赌气似的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