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的剑舞曲
【雷恩黑文河畔】 【1851年.疾风月.28日晚】 天色幽蓝，皓月当空，月亮用光明与幽冷平等地抚触大地上的一切，也仿佛是在让生命安眠。但谁又会知道，在如此平和的夜里，会有一场生死决斗。 一位少女站在群岛帝国艾伦斯的旧河岸，她的耳边只有海风的呼啸，还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凝滞的空气，夜是如此的安宁。 直到少女的轻呵声响起。 “来吧！”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再次将宁静打破。在刀光剑影中，两人互相奋力厮杀着。这场刺客与少女之间的战斗，正异常激烈地进行着。 然后，刺客藏身于阴影，如同暗中对准猎物拉满弓猎人一般，如今已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少女是一位剑士。 身为决斗的主角之一，她闭上了双眼，试图找到那一股不属于她世界里的气息。果不其然……她身后出现了一声响动。 那刺客正站在她身后的阳台上，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伸展着，五指张开。 先下手为强！ 知道最终还是会被少女发现的刺客，豪不犹豫地向前突进。举刀向左佯攻，然后向右砍去。正如刺客所料，闭上眼睛的少女如同预卜先知般，瞬间跳起并侧身躲开，任凭他手中的刀刃划破空气。 这时，刺客向前一步，手里早已攥着从腰带上拔出的另一把特制的折叠刀。 随着一甩一拧，刀刃弹出，锋刃直逼少女。 “双刀流？！” 少女再次举起剑，准备好抵挡下一次攻击。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次进攻并没有到来。 “他究竟要干什么……” 少女放低了剑，只放低了一点点，同时睁开眼睛，看着她空无一物的前面。 不过…… “这次你是跑不了的。” 少女收剑转身，本能地向正前方奔跑着，跑向广场的另一边，那有着又大又黑暗的窗户，以及厚重石墙包围的建筑。她知道她的对手穿过了此地。 他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就在刚刚。 悬挂着的少女用指尖扒在窗户上，她的短剑则插在建筑的石缝里作把手。奋力爬了上去，少女把自己提到狭窄的窗台上，然后转身，估摸着刺客的所在地，还有他可行的路线和选择。 然后，少女眼角看到那刺客像一片月光下的黑色阴影，从另一侧的宽阔阳台上消失。 一次又一次弄丢…… 一次又一次出现…… “你是在戏耍我吗？” 少女瞄了一眼下面，攀爬到她左下方的阳台上，在广场的另一边。刺客却又上到一处房顶，又下到一处……少女却穷追不舍，紧跟其后。 房屋间的铜制排水管因为少女突然落下的重量被压得嘎吱嘎吱，巷弄的积水被她踩的哗哗作响。 “啧，弄丢了。” 嘴上这么说，被引到这里的少女心里可清楚得很，阴冷的小巷是刺客的专场。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利刃突然显现，瞄准少女的死角，射穿她的后背! ——本应如此。 “在那里!” 果然，这个狡猾的家伙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少女猛地转身挥剑，这次，剑刃相撞，宛如金石。 只不过，她所斩开的，是刺客舍弃的刀刃，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比飞刃更快的是从背后袭来的寒芒。 “小鬼，你是在分神吗？！” 耳畔才传来刺客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关心的话语，可每个字却是从刺客的薄唇中吐出，听在少女的耳中，是另一种滋味。 “少废话！” 极速回转的剑刃，强势地将寒芒逼退。剑划过黑暗，从寒芒消失的地方飘下一片衣服的碎片。明明开场就隐藏起来，加上死角而来的双重攻击，没想到少女还是能看穿刺客的所在位置，甚至回击自己。这种惊人的集中力让刺客不由得感叹。 “那，就是你所谓的心眼” “是，又如何……” 刀剑相离，身材窈窕的身影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稳住了手中的剑，看来她接住这招也有些勉强，但其眼眉之间却充满了倔强和冰冷，就连身经百战的刺客骤然与其目光对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鬼，你还正常吗？” 少女勉强抬起剑，眼中只有那个男人: “啰嗦……” “不错的偷袭……” “我很好，继续。” 看着她平静下来的双眸，刺客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过刚才的那种冰冷，让他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经历，但是，那些已经过去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 “陪你已经玩了这么多年捉迷藏，可你却一次都没有捉到过我。” “这次我不会再躲。” 就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少女的耳畔只留下一句让人失笑的话。 “尝试找到我吧！” “不管是刺杀也好，正面决斗也好……随便你。杀了我！如果你能的话……” 刺客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暗影中。 “那还用说…” 剑刃回鞘，少女毫不顾忌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 “但是在去找你之前，我得先休息一下。” 没有立即去追击刺客，现在也确实不是继续战斗的时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那位刺客而言。少女要做的，是尽快熟悉一下现在身体的状况，然后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她要以完美的状态彻底击溃他。 毕竟，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与他刀剑相交了。少女在房屋间穿梭，看着夜色中街道的繁华。 “顿沃的声音与空气没什么变化，这依旧是我的城市。” 她抓住了起重的锁链，荡入了水中，她从下水道穿过了繁闹的街道，又重新出现在了幽静的小巷，她知道这位刺客不会出现在人群中，他不会愿意无辜的人受伤。 她漆黑的身影被阴影所覆盖，她成为了阴影的一部分，她成为了虚无的一员，她遮断了自己身为活物的气息，进入了潜行状态。 此时，她发现了她的目标。男人此时正在水边散步，他早已收起了自己的刀剑，看起来懒散而无防备，可突然这个男人说道: “想办法靠近我，如果你做得到。” 少女知道，这种自言自语是男人的障眼法，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露出马脚。她过去已经被男人骗过了一次，教训使人更加冷静。少女看着男人腰间的刀，屏住了呼吸。她压住了脚步，她将可利用的一切当做掩体，她开始向男人的盲点靠近，她成功了！ 她取走了那把刀，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虽然作为剑士已经勉勉强强出师，但作为刺客还远远不够格呢。” 少女抬头所见的，是男人锐利的视线，以及直逼眼前闪烁银光的剑尖。锐利的话语，这一句一句，仿佛即将贯穿少女的心脏。 “这是最后一课……” “注意压制你的心跳，声音太大了。” 少女用剑格挡住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剑作为回应，并且举刀摆出架势。 “感谢您的指导，帝国第一剑圣。” 在这瞬间，男人感受到了浑身寒毛直竖的错觉。不，或许不是错觉！原来如此……自那一战以来，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终于悟了。 ——就算是最强，当然也渴望能品尝到与巅峰高手决斗的这种感受。比起剑士，少女的天赋很显然适合做一名刺客。 毫无疑问，少女是一名优秀的刺客，可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却毫无疑问的是与极品剑士对峙的紧张感。 与剑士对峙的紧张感，跟那些依赖背后偷袭的刺客们比起来有如云泥之别。 “是吗？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正如男人所言所想，已经是一位剑士的少女怎么可能压抑住那种心中即将沸腾的热流，那种剑士与剑士对决的悸动。 “那么——” 男人发自内心地笑了。 “来吧!” 剑士们低吼，狂笑着，并且兴奋难耐地挥剑斩向对方。 …… 映入眼帘的屋顶的景色十分荒凉。 冰冷的月色地铺满了地面，粗陋的护栏玷污着夜空。真是凄冷的景色。吹来的风，射来的月光，明明是初夏却让人感觉十分冰冷。 在那清冷的光景的中心。 ——至今不曾间断过的刀剑敲击终于停歇，一切回归宁静。 除了…… “哈……哈啊!唔呃!” 这份寂静当中，少女气喘吁吁地再次端正那依然残破不堪的断剑，正对着刺客的眉心。现在的少女，那双乌黑眼瞳仿佛因炙热而湿润、双颊染着淡淡粉色，甚至多处负伤而导致失血过多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但是不停喘息的不只是少女。 “呼呼…哈啊…啊……” 四肢完全被少女锁住的男人虽毫发无伤，却也面红耳赤地不停喘气，肩膀上下起伏。 明明是一面倒的战况，但是不知为何，最终结果却是男人被缴械，而少女取得了胜利。笔直注视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比太阳的更为炽烈的光芒。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失去武器的男人也已经明白了——这是剑士少女的胜利。 “干得漂亮，艾…你干…唔呃……” 封锁了男人包括话语的全部行动，没有给一点机会，坐在男人胸口上的少女，一只手猛然掐住了他的脖颈。 不仅如此，在双腿用力锁住关节的同时，残破的剑刃已经落下。 “我说过……不会再对敌人温柔了…… “晚安，我的父亲。” 柔软且带着湿润的触感，碰触到男人的脸颊，而少女留下的话语残存在男人耳畔。 “科尔沃·阿塔诺。” 于此，剑舞曲终，男人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