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父女相见
昨日他答应她今日会带她去见他爹,想着可以见到爹了,她实在睡不着觉,早早的就起了床,收拾好后,一个人站在那院子里。 穆允辰推开门,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她比他想象中起得还早:“你起来啦!我们走吧!”沈怡然见他已经收拾好,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见爹了。 “等一下!”穆允辰看着她,“那个......把早饭吃了再走!”他担心她没吃早饭,会饿肚子,让她吃了早饭再走。 穆允辰其实很早就醒了,他起的时候,她还睡着,他一早便吩咐厨房准备好了早饭,为的就是让她吃了早饭再出门。 下人们把早饭端上了桌子,沈怡然快速的往碗里夹菜,穆允辰见她吃得很着急,看样子这顿早饭,她其实是没心思吃的。 “尝一个!”他往她碗里夹了一个包子,他记得那次她去他家中吃饭,爹特意为她做了蟹黄包,那时她一连吃了好几个,今一早他让厨房也做了包子,沈怡然夹起碗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她明白他的心意,她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开车出发了,路有些偏远,她微偏着头抚窗而望,车里异常的安静,两人都不说话,各怀着心事。 这所座落在仓州一狭小街巷里的苏州监狱,原是清王朝狱制改良的产物,飞檐雕瓦的建筑,沉积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他们又称这里为“狮子口监狱,”这里有监房七十八间,分为“男监、女监、杂居间、独居间;”监房编号以“知,过,必,改”四字排列,后以“礼、仪、廉、耻”四字排列,靠河边的狱墙上有个小洞,名:“拖牢洞,”凡被处死并病死的病人,均从洞内拖出;因为狱内并没有设刑场,所以才特意打了此洞。车刚好从那河边驶过,正巧赶上有人被拖了出来,沈怡然一抬头便看见了,她先是整个人一愣,眼睛随着那具尸体移动,她转过身去,傻眼了,呆坐在那车内,许久都未缓过神来,她安慰自己,刚才只是自己晃神了。 车开到监狱门口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来监狱这种地方,灰黑色的墙瓦,映入她眼中,这种感觉,给她内心深处一种深沉的压抑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心中极闷,也许是对这墙后面的未知和恐慌,更根本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在里面关押的那个人,那种至深至情的血脉膨胀,心灵上的感应,让她在此刻阻足,只是深深的凝望着,却再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此刻,他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紧紧拽在手心里,一股温暖灌注进了她的心房;沈怡然轻轻侧头,他站在她的左手边,他转过头看向她,温暖而坚定的眼神,别害怕,还有他,天塌下来也是压在他的身上。 走进大门,看着那监狱的大门墙上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血红色的大灯笼,被风吹日晒雨淋之后,它的纸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到也与这景还算得上相衬。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穿着旧兵服的小兵拦住了他们,他的后背上背着一把长枪,听到那一声冷硬的喊叫声,沈怡然心中一紧,到是真的乖乖的站住了脚,穆允辰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和身份证,那张纸上写着监狱通行证,伸到小兵的眼前,那小兵立马变得规矩起来,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整个人都变得客气起来,冲着他们点头哈腰:“原来是穆大少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小兵连忙让开了道,我们往里面走去,看着门边上站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官兵,他就是这里的监狱长,老远的看着我们走了过去,他把那手上还未吸完的烟用力吸了两口,扔在了地上,笑着走上前来迎我们,准确的说是迎他,穆允辰和他似乎很熟。 “穆大少!今儿怎么有空来狱里走走,又是来探望你岳父的?”那监狱长不知道沈怡然此刻正盯着他看,只因为他那句岳父,原来穆允辰经常来探望她爹,沈怡然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感激之情,他是在意她的。 “我岳父他还好吧?”穆允辰一开口便询问沈树蔚的近况,那监狱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沈老爷子挺好的!你放心!”听他这么一说,沈怡然在一旁到是松了口气。 三人往里面走去,监狱一间挨着一间,似乎每一间里面都关着犯人,沈怡然总是能够清晰的听见里面的每一声哀怨声,那一双双呆滞的目光,空洞得瘆人,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尸体,身躯骨瘦如柴,用尽残力,将双手挂在那铁栏之上,手指骨节瘦而分明,蜡黄黝黑的肤色,在这啷啷的暗沉的监狱里,黑得发光。他们的头发任由着随意披散着,蓬松得不知多久未沾过清水,绝望而看不见底的眼神,两半干裂的唇,唇纹沟壑纵横,似乎一碰就会马上裂开,鲜血直流....... 沈怡然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到是有说有笑,丝毫不被身边的那些东西所纷扰到。 监狱长把那些铁门一道道给打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个这样的铁门,突然听着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好了叫我!我就在隔壁!”监狱长把钥匙放到了穆允辰的手上,转身往隔壁间房走去。 她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仅有的一片范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哐当~最后一道铁门打开了,沈怡然抬起脚,一步一步的挪进去,这间屋子还算要比别的屋要亮堂些,兴许是桌上的那一盏微弱的灯把这间屋子给照亮了些,或者是从墙缝中挤进来的那一丝光,打在那张断了脚的矮桌上,在那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她的脚一阵发软,噗咚,跪倒在地。 “爹!”一声清脆的喊声,刺破了他的心,瞬间柔软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冰冷与煎熬,牵挂和期盼着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彼此的眼前,这不是梦。 他像被惊醒了似的,瞬间坐起身来,举起那巍巍颤颤的双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庞。 “闺女!你怎么来了!”他的内心是惊喜的,也是担忧的。 “爹!你受苦了!!”沈怡然眼睛湿润,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紧张的盯着眼前这张脸,为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父女俩泣不成声,此刻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相拥入怀的思念;他们彼此依偎,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 沈树蔚看了一眼门外,小声的说了一句:“女儿!扶我到那床边去!爹有话对你讲!” 穆允辰背对着铁门站着,脚一步也没挪过。 “你是多久回的平江?又是怎么知道爹进了监狱?”沈树蔚好像对她回平江之事感到很惊讶。 “爹!你又是多久进了这地方,你又为何要瞒我!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你这样不是陷我于不忠不孝吗?”沈怡然更想知道这些日子她爹是如何度过这望不到边的日子,为何要瞒着她。 沈树蔚其实早已打算好一切,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任何一条路,他都不想她参与其中。“女儿,爹只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爹这不是好好的吗?有穆贤婿在,你放心,爹很快就会回来了!”沈老爷安慰她道。 难道爹还不知道沈府发生的那些事?不知道也正常,他被关在这个连蚊子苍蝇都飞不进的地方,又怎会知道外面的那些事儿,不知道也好!不能让爹再担心那些事,只要爹平平安安的就好! “恩!爹!女儿等着你回家!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女儿刚学会了做饭!等你回来了!我做给你吃!”沈怡然滔滔不绝的讲着,沈老爷看着女儿这般美好的模样,他眉开眼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好!那我就和我们家怡然说定了!爹要吃红烧猪蹄,还有腊rou肘子,最想吃一碗面!我记得那时候,每年爹过生辰,你娘都会早早的起床,给我煮一碗面!那个味道啊!香啊!爹至今想起都想流口水!哈哈哈!”沈树蔚突然想起了她的结发夫妻,那满眼的思念,沈怡然不明白爹说的那个味道是什么,但是她明白,爹是想她的妻子了。 “面!怡儿会做啊!等你回家了!我天天给你做!吃到爹都不想再吃!哈哈哈!”沈怡然想着法儿的想让她爹开心,强忍住眼泪。 沈树蔚心中很是欣慰,他的怡儿长大了。 “怡然,现在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仔细听好!”沈树蔚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我们沈府遭此劫难,并非是平白无故,爹平日里虽已小心处事,也免不了遭人算计,其实爹早已让允辰帮我在暗中调查此事,事情也已经查明,如果不出差错,三日后爹便可以沉冤得雪,洗清冤屈;只是爹不在的这几日,你在府里切莫太张扬,安静的呆在屋里,如果三日后,爹还没有回来!你记住!到爹的书房里,在左边第三个柜子里放了一把钥匙,你拿好钥匙,找到机会,去豫州找你二姨!爹这些年攒下的这些积蓄,也足够你怡养后半生了。”沈树蔚一点一点仔细的向她交代着,生怕落下点什么。 “爹!我等你回来!我都忘了告诉你了!此次我去豫州,正好在二姨府上小住了几日!二姨做了很多糕点,让我带回来!我都放着呢!就等爹爹回来一起吃!你答应怡儿!三日后一定要回来!怡儿就站在大门口等着你!”沈怡然相信他,也相信穆允辰,爹从小到大答应过她的事,从未食言过,沈怡然伸出手,和爹拉勾勾。 “我们拉过勾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拉过勾,怡儿就站在大门口等爹回来吃饭!”沈怡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只要爹不回家吃晚饭,她就同他拉勾,每次拉了勾,沈树蔚都会赶回家陪女儿吃晚饭,吃了饭,把女儿哄睡着,他又赶回去忙自己的工作。 “好......爹决不食言!怡儿你去把允辰喊进来!爹想同他讲几句话!”沈树蔚让女儿帮他叫穆允辰进来。 沈怡然走到门口,把穆允辰喊了进去,她呆在门外等着。 “伯父!”穆允辰走了进去,看着沈树蔚朝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是不想让门外的沈怡然听见。 “你过来!”沈树蔚拍了拍床边,让他坐到他的身旁去。 “允辰啊!伯父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和怡儿自大小就是青梅竹马,两人比谁都亲,只是你知道的,怡儿自大那次掉进了池水中,醒来便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包括你......!我不知道当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伯父也不想去过问!只是伯父想问问你!怡儿,她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沈树蔚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他的眼神专注着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脸。 穆允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很平静,淡然! “怡儿......我把她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他抬起头看着身旁的沈树蔚,两个人注视着彼此,脸上都露出淡然而释怀的笑......